第71章

  每个人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下,都如同鬼魂般飘着。
  林锦璨把面具系好,随谢鹤徵一齐混入其中。
  根据那小厮说的话,二人至一间残破小屋面前。
  周围等待买卖药材的不多,但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静静立于院中等待神秘人降临。
  忽然,阴风阵阵,头顶的树梢发出哗啦轻响,林锦璨随即抬头看去,来者将自己裹得严实。
  一身平淡无奇的黑袍身形高大,獠牙面具覆盖在他脸上,看不出年龄甚至男女,直到片刻后。
  众人见此,立刻下跪拜见,一人壮着胆子喊道:“大人呐今天可有货?”
  神秘男人听罢,从袖中取出一巴掌大小的布袋子道:“货不多,我手中只有二两,价格老规矩,但今日我只给你们一刻钟时间竞价,开始吧。”
  “我出十两银子!”
  “十五!”
  “二十五两银子!”
  十几分钟过去,方才竞相报价的人愈来愈安静,众人皆以为这宝贝即将落在青衫男子手中时,谢鹤徵道:“我出六十两。”
  锦囊扔了下去,神秘男子道:“成交!”
  众人哑然,全然不知何时跑出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得知结果都摇头丧气而归。
  谢鹤徵握着手中发烫的布袋,绳索稍稍一拉,一股浓烈的腥气飘散在空中。
  林锦璨蹙眉,这气味与那商贩服用的颗粒物一模一样。
  若真是人血所制,这血从何处而来……
  林锦璨抿嘴:“这里头是什么?”
  一阵大风刮过,谢鹤徵并不打算多言,他把东西收入袖中,笑道:“如你上次所言是鹿血,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
  二人离开小木屋,沿途所见之景,不禁让人背脊发凉。
  此刻,一群身着红嫁衣的女子和喜服的男子,正两两牵手缓缓拐入小巷。
  这大半夜的,冥婚么……
  林锦璨揉了揉眼睛,奇道:“他们是人是鬼,为何要选在夜晚嫁娶?而且还是鬼市这样不吉利的地方?”
  谢鹤徵道:“来此地营生定居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亡命徒,他们在大梁早成了黑户。”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前方:“刚才与我交易的男子往西边去了,来时我注意到那边似乎只有一家酒馆。”
  西边,酒馆?
  林锦璨听罢,西边酒馆不就是眼前这群新娘新郎前往的地方吗?
  “刚才路过时不是打烊了么?”
  谢鹤徵摇头不语,侧首将林锦璨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可愿意做我的新娘?”
  林锦璨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今夜扮作你的新妇,然后混在队伍里面?”
  谢鹤徵点头。
  ……
  他们一路跟随至酒馆前,果然,店铺打烊只是表象,后门处,正有一婆子站在门口笑脸相迎。
  婆子见了谢鹤徵二人,她上下打一番谨慎道:“身份报上来。”
  谢鹤徵弯起眼睛,与林锦璨十指紧扣了起来,语气平缓:“说来
  话长,我自幼与阿翠姑娘青梅竹马,哪想曾她爹爹非逼她嫁给不喜欢的男子,我救人心切,一时不小心失手杀了她的未婚夫,自那天起我便带着阿翠亡命天涯……”
  “我们关系特殊,世人容不下我们,便打算以后都在此处安家谋生了。”
  婆子听罢拿出一张牛皮纸,指甲在角落处:“你们逃来这鬼市就得遵循鬼市的规矩,这是婚书,你们二人若此签了字,便是夫妻了,此处不似你们外头,这儿不可纳妾有二心。”
  林锦璨道:“这规矩可真难得,这鬼市的主人怕是女人吧。”
  “不,我们主人是男子。”婆子道:“他心中有所爱之人,可谓情深一世,不过可惜,听说那女子近日遭人毒手,死于非命。”
  林锦璨哑然,心中倒是感慨万分。
  “去吧,寅时一过,你们若是赶不上婚仪,那可就得等下月十五了。”
  谢鹤徵听罢,拿起牛皮纸在角落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抬头看了眼发呆的林锦璨。
  他抓起她的手在他的名字上摁下指印。
  林阿翠和谢昭要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面前的少女眸中带着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即使有层淡淡的泪淹没她的眼底,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爱意。
  看着一笔一划写着婚书的男子,婆子上前拉住林锦璨的手:“姑娘是新婚不好意思吧?你看看其他人,都是手牵手呢。”
  林锦璨转动眼珠子,让心口涌出的酸水倒流回去,她点头,一边伸手将指尖探入谢鹤徵的虎口处。
  捂着他干燥的手掌:“你的手好冷,也不知道多穿一些。”
  谢鹤徵落下最后一笔,眼睛弯弯:“没关系,心里暖和就够了,你看,我画的这对娃娃像不像我们。”
  林锦璨蹙眉,男娃娃靠在女娃娃肩头,女娃娃是哭像。
  她看出来这幅小画,是他们当初在幽州雪山上那座破庙里相依为命的十几天里,在他快要死了时,她割破手腕,把珍贵的血喂给他喝。
  原来他没晕,他什么都知道。
  她不喜欢泼冷水,只好捧场:“像啊,只不过,下次不要把我画成哭的样子了。”
  “行啦,行啦,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
  进入门内,狭窄的视线立马开阔了起来。
  这是一个广阔的的大殿,数十余名的蒙面黑衣的男子整齐站于过道两侧,台阶上,巫师握着拐杖口中念念有词。
  巫杖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在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林锦璨不禁握紧手,这巫师的额饰是南疆王族才有资格佩戴的,但细想也不奇怪。
  鬼市鬼市,蛊毒这种可操控人心的东西,在此地生意一定非常好。
  衣袖下,两只冰冷的手逐渐变得暖和,甚至还有些发烫。
  谢鹤徵感觉掌心的力度,侧首看了眼林锦璨,他咬牙深吸一口气。
  远处,几对男女立于台下,香炉边的巫师围着他们是跳了段舞,而后将一把匕首放在第一对新婚夫妇前。
  二人先后将自己的手腕划破,深红的血如小蛇似的爬到手臂,随后,他们握着手,将伤口紧紧贴合。
  林锦璨照做,心中却狐疑了起来,既然要用人血制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借婚仪将人骗进来?
  况且这么点儿血是不够的,换作正常做法应是将人掳走,直接抹脖。
  待做完一切仪式后,他们跟随众人来到一只地下闸门前。
  整个甬道狭窄漆黑,只有壁上挂的壁灯发出暗黄的光,内部交错复杂却异常熟悉。
  难道是端王让林孝之设计的那个甬道?
  林锦璨瞥了眼谢鹤徵,看来此番她跟来,算是来对了。
  跟着那些新妇弯弯绕绕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刀刃出鞘声让在场的人一时惊慌失措,当利器凌驾在脖子上,众人不得不跪下。
  身材高大着异服的塔喇人拿着皮鞭抵住他们的下巴,仔细查看其容貌身姿。
  他把人分成两拨:“那些送去给首领和市主,这些留下来杀了剔骨,挖了心做成霜石。”
  锦璨听罢一愣,果不其然,那治疫病的药不是什么好东西。
  塔赖人开始分批驱赶他们,给谢鹤徵戴手铐的是一名年轻力壮的男子,年龄尚小,面部却十分沧桑消瘦。
  对视的刹那,二人都一愣,似是认出了对方,但男子的瞳孔恍了片刻,便立刻低垂了下去。
  谢鹤徵恍然,这男子他曾见过几面,是那批失踪的人口之一,名唤张多。
  难怪这些天不见他张罗裁缝铺,原来是被拐到此处了。
  夜谢鹤徵被张多押到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夜深人静,张多借送晚膳的名义来到谢鹤徵面前。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馕,在谢鹤徵身边跪下,试探低语:“是谢大人?”
  谢鹤徵点头:“你怎会在此地?”
  张多摇头叹气:“我们当初是被人迷晕后掳到此处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是何人把我们掳到此处的,我们都一概不知,只知这群塔喇人近年来在大梁做些贩卖人口的勾当,大部分人是用来做药材的。”
  “拐来做药?”谢执玉蹙眉。
  “他们看我腿瘸多病又没有姿色,做了药材怕影响品质,好在我身上带了几个银子,贿赂了一位小兄弟,这才因祸得福,留下来做些苦力活。”
  “那巫师碗里的血是用来做什么的。”林锦璨插了一句。
  张多叹道:“制蛊,哪怕是中蛊者的后代也逃脱不了控制,而那些脏器各有所用,比如近日大量生产的霜石便是由人骨做的。”
  张多道:“塔赖部族位于荒漠,物资匮乏,连饭也吃不饱,只是一群空有一身蛮力的人罢了,后来不知是受了何人点拨,他们竟靠流通这些害命的药发起了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