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御柳街。
  即使快到子时,京都各处街道依旧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橙黄色的万家灯火映照着被东风吹下来的大把繁花。
  原本粉色的花瓣,跟金片似的落在林锦璨发梢上,衣领里。
  眼前,是一座半废旧的道观。
  “你是想让我剃了头发,做姑子去么?”
  谢鹤徵示意她禁声,掌心握着少女消瘦的肩,郑重其事说:“等会儿你若难过了就拿我出气吧,一定不要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
  “什么?”林锦璨没听明白。
  等再要问出什么的时候,她便感觉腰侧一紧,刹那间,谢鹤徵横抱着她乘风而上,随后,足尖轻轻点在了屋瓦上。
  谢鹤徵单膝跪下,揭开了眼前的瓦片,自己先朝巴掌大的空隙下瞧了一眼,然而,他愣住了。
  下一秒,少年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怎么了?”
  林锦璨樱唇阖动着,没发出声音。
  好奇心驱使,林锦璨就要挪着身子去看一眼,此时耳畔便传来某种暧昧的喘息声。
  只余光一眼,好像是两条赤条条的虫子。
  林锦璨干了几年的刺客,对这些男女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任务紧急的时候,不管猎物在做什么,她都得闯入一剑劈下去。
  都说春宵一夜值千金,已经不少男人在这个时候丧命于她的剑下。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造孽。
  谢鹤徵完全没想到谢如归和姚温娴能大胆到这种地步,这大晚上的,把林翠翠拉来却看到了这种情景。
  她一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可以看这个。
  这两人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快要后悔死了!
  林锦璨一愣,她也没想到,偷情的是谢如归和姚温娴,难堪的却是谢鹤徵?
  对面屋檐上,一只黑色的赖头野猫不合时宜的“喵呜”了一声,跳跃到这边和另一只猫打起架来。
  “谁!谁在上面?”
  门“砰”地打开,谢如归
  衣衫不整的从屋里跑出来,他一边扣着衣襟,一边抬头往四面八方巡视着。
  空空如也,不留半点痕迹,宛如方才现身的是鬼魅。
  “完了,谢如归,我们被人看见了…”姚温娴失魂落魄,嘴里喃喃自语着。
  姚温娴顶着半松的发髻,一时间急躁的厉害,她来回踱步,最后拿自己的婢女出气。
  她狠狠扇了丫鬟一巴掌:“不中用的废物!让你睡,怎么不睡死过去!”
  谢如归倒是镇定很多,他回屋喝了口茶,指向某处:“你们几个,沿着东边的方向追过去,务必把那两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二公子。”
  ……
  谢鹤徵带着怀里的姑娘穿梭在各条街道。
  风灌入肺叶里,林锦璨呼吸不畅,她被颠簸得很厉害。
  谢鹤徵跑了半天,找到一处暂时安全的地方喘着气,片刻,他看着怀里的人儿低语道:“怎么样,是谁抱的更舒服?”
  “?”
  林锦璨又是一头雾水,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来逗她玩儿。
  林锦璨沉默决定挑衅,很不听话道:“自然是谢如归,你抱的这样用力,我的胳膊要被你弄断了。”
  谢鹤徵把人儿靠近,冷道:“什么?再说一遍,谁更舒服?”
  少年渐渐停了下来,林锦璨生怕姚温娴的人追上他们,她又急又恼,拿谢鹤徵没办法。
  于是,她报复似的,狠狠拧了少年背脊一把,欲哭无泪喊着:“你!你还不行吗!谢鹤徵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小没良心的,这还差不多。”
  见他还慢悠悠的,林锦璨快要急疯了:“所以,你给我跑快点啊!”
  “不然我死了,一定拉你下去给我陪葬!”
  第23章 碎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院内,“啪”的一下,清脆耳光声惊得栖在梧桐枝桠上的乌鸦展翅飞蹿。
  姚温娴不断拿红椿撒气,没一会儿,红椿的脸颊肿得像蜜蜂蛰过了似的,她跪在地上,纵使不服也只能哀声求饶。
  “姚姑娘饶命,奴婢知错了,这几日不得好觉睡,这才一时出神了。”
  姚温娴哼笑:“半夜不得好觉睡?去偷人了?”
  红椿面对冷嘲热讽暗暗咬牙。没得安眠,还不是为了给她这个不知羞耻的闺阁小姐放风把关?
  这几日自家主子和姚温娴如胶似漆,每隔三日便要来此处把酒夜谈,顺便行鱼水之欢。
  她纵使看不惯,又能奈何?
  “好了!你拿红椿撒气做什么?”
  谢如归于心不忍把人拽了起来,毕竟红椿是他的人,榻上伺候了他这么些月,阿猫阿狗也有感情了,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你凶我?谢如归你什么意思?”姚温娴双眸不可置信地瞪着。
  方才还温声细语哄着她,这下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了?
  谢如归的胸口从刚才下了榻,就一直堵着口气,他现在需要坐着缓缓,而不是在这里跟人斗嘴动气。
  若是林锦璨,此刻定是贴心的为他抚着胸口顺气了。
  他忽然有点后悔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谢如归叹道:“行了,你急也没用,出了事,我会担着,时间不早了,我得歇息了,锦璨还在家中等我。”
  姚温娴一愣,她撇着嘴,红着眼眶怒道:“走就走!你别后悔!”
  语罢,姚温娴便提裙在狭长的石板路上奔跑了起来,谢如归也没精力挽留,他淡淡瞥了眼那道水蓝色背影,便转头唤了声正在啜泣的红椿。
  “别哭了,去把我的药拿来。”
  红椿听罢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她吸了吸鼻子,壮着胆子劝阻道:“那药公子不可多吃…您这几个月虽是精神多了,和姚姑娘的时间也久了些,可是药三分毒,怕也是一时有效,日后会反弹的…”
  谢如归眉头一拧,红椿说这话意思是他愚昧无知,为了治好那说不得的病,病急乱投医信了一个臭和尚?
  他怒不可遏:“连你也嘲笑我?给你几分笑脸,还真把自己当正宫娘娘了?她姚温娴都够不着,你一个贱婢凭什么管你主子?”
  “去给我拿药!”
  红椿吓了一跳,喉咙哽涩了一阵,心中委屈的不行,她跌跌撞撞起身,回到屋里,在柜子里找到了白瓷瓶。
  正准备将药交给谢如归时,红椿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让她心中猛然一跳的东西。
  凌乱的床榻上,那一堆绫罗中赫然出现一只断了的琉璃耳珰。
  这绝非姚温娴的东西,而是……林二姑娘的!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你在磨蹭什么?”
  红椿一怔,她看了眼谢如归的背影,立刻回头,将榻上的耳铛藏入了袖子里。
  “药来了…”
  红椿恭敬地把水端到谢如归面前。
  “看见什么了?这样魂不守舍的。”
  冷风吹得额头沁凉,红椿暗暗收紧袖子,摇头;“没,没有什么的,是奴婢不中用,身子难受的厉害。”
  谢如归将药丸吞吐,浑身都舒坦了起来,他淡道:“罢了,回府吧。”
  ……
  烟火在空中炸出了几朵斑斓的花,道观外,一只马车停在暗处巷子底等候多时。
  姚温娴透过长而轻薄的帷帽四下看了看,这才放心地踩着侍女的背脊上了马车。
  乳娘刘氏见姚温娴,“姑娘今儿是怎么了?”
  “我和林锦璨比起来,谁更美?”
  “…自然是姑娘了。”
  姚温娴忍着眼泪:“可他居然为了一个丫头呵斥我?我堂堂长史府嫡女难道比不上林家那个野丫头和红椿那个贱人婢吗?”
  刘氏低头:“怎么会,明明是他谢如归眼睛蒙了猪油,这样的男人,咱们日后不来往就是了。”
  “不,我不服,林锦璨她凭什么。”
  姚温娴恨恨咬牙,她忽然想起更要紧的事:“妈妈,去熬碗避子汤来,旁人见了就说我染了风寒。”
  刘嬷嬷疑惑道:“提前备好的姑娘没喝?”
  姚温娴叹道:“被谢如归打了,谁知道他是抽什么风了…妈妈,方才已经有人撞见我和谢如归的事情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刘氏一怔。
  “不知来者何人,他会不会…”
  刘氏觉得头疼的厉害,每日这样战战兢兢的,她当初就不应该纵容姚温娴和已婚男人苟且。
  她眸光一转,宽慰道:“没有证据,就全当那人空口无凭,咱们咬死不承认,若那人非要回来找什么证据,咱们在明处,只要一露出蛛丝马迹,派人直接做掉便是了。”
  姚温娴叹道;“也只能如此,对了,林锦璨可有乘谢家的马车回去?”
  “没呢,谢老夫人头疾突然犯了,原本乘林姑娘的骄子,让王家夫人做了,他们先行一步。”
  刘嬷嬷道:“她一个姑娘家身边没人伺候,也没个护卫,只要等她出了宫,咱们的计划就万事大吉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