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换了一身行头,桃红色小短袄,金丝线绣花鞋,珍珠耳铛坠着,在她莲步轻移下晃晃悠悠的。
  这丫鬟没有丫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红椿是姨奶奶呢。
  林锦璨轻笑,她不在京都这几年,天晓得这谢如归和多少女人爬过床,脸是白白净净的,某处不晓得几脏呢。
  林锦璨暗骂,她千不该万不该信了那老头子的鬼话,才一时疏忽吞了阁主下了蛊的冷饭团。
  受制于人的日子,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她笑着:“公子,今日林姑娘在,我特意选了床宽大一些的被褥,好防你们夜里睡一起蹬被子。”
  夜里风大,红椿一手抱着一团被子,一边转身合上了门,待越过屏风时,她才瞧见了不该出现的谢鹤徵。
  红椿哑然,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失了态,她连忙跪下请罪:“三公子也在…”
  谢鹤徵笑道:“红椿,你被二哥养的愈发娇俏可人了,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侄儿呢?”
  红椿脸唰的一下红了:“三公子您说笑了,奴婢身份卑微怎敢攀高枝儿呢…”
  “……”
  沉默是金,温度降低到零点。
  林锦璨胳膊一麻,轮冷场,谢鹤徵是第二没人能是第一,太直白了,直得能戳死人。
  他这种脾气,是怎么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的?
  谢鹤徵不理红椿,也不看林锦璨了,他似是真的非常困倦了,道:“我困了,想在二哥船上借宿一晚。”
  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锦璨,哼道:“不会打扰到二哥和嫂嫂恩爱了吧?”
  红椿看出谢如归满脸不乐意,却又不敢拒绝,如今三公子当家掌权,除了老夫人,谁不得听他一句呢。
  她拐弯抹角道:“仓库昨日才滴了水下来,被子都湿了,今夜奴婢们都睡不了,三公子怕也是不能…”
  “哦…”
  谢鹤徵顿了片刻,漫不经心说:“我看这被子两人盖都绰绰有余…”
  林锦璨深吸一口气,生怕他脑子犯病,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
  譬如…他们四个躺在被窝里。
  “不如,二哥二嫂和红椿挤一晚吧。”
  “那你呢?叉钩子挂床顶吗?”谢如归气道,这人药膏子似的,沾上了甩都甩不开。
  谢鹤徵抬了抬下巴:“睡地上啊,我看着你们。”
  “不然能怎样?难不成你和红椿一块睡,我带二嫂回我船上去?”
  谢如归欲言又止,拿他这个无赖弟弟没办法,又窝囊又气着说:“你怎么说话的,翠翠是我娘子,别以为你手里有点权就可以…”
  谢鹤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他。
  谢如归咬牙切齿,甩袖离开:“翠翠,去拿垫子来给他,让他睡地板。”
  冷不死他!
  “嗷。”
  林锦璨暗暗吐舌,飞也似地跑出了船舱。
  …
  天色全然暗下,原本蔚蓝的大海如黑色墨汁,只有被乌云遮掩的月亮,偶尔撒下些微弱的光亮来。
  里头闷热的厉害,林锦璨深深吸了口得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她一个趔趄,下意识要叫出声时,她的半张脸被手掌捂住,小腹一紧,整个身子腾空了一下。
  等身子一转,她赫然对上了谢鹤徵的脸。
  近在咫尺,能感受到对方清凉的呼吸。
  谢鹤徵慢慢的把人逼到昏暗的角落,眼神迷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如归哥哥,如归哥哥…”
  林锦璨:“……”
  她很无奈,谢鹤徵是出门没吃药吗?又来这出…
  林锦璨嘘声:“你看着我喊你哥做什么?脑子有病就去治,别赖着我…”
  他不理骂,弯下腰来与林锦璨平视,盯着她红的像石榴的小嘴:“嘴这么坏,哥哥却叫的好听,你也叫我个什么哥哥来听,我便不为难你,咱俩一拍即散,以后当不认识了。”
  “什么哥哥,你走开。”林锦璨狠狠踩了下他的脚背。
  “被你踹的胸口还痛着,这下又要被你弄成瘸子了。”
  甲板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突兀响起,伴随着配环叮咚,林锦璨心里一咯噔。
  “他马上就要来了呢。”
  谢鹤徵抬起双手指,转圈圈似地对林锦璨的小脸乱捏了番,疑惑道:“…还不开口?”
  林锦璨听着那道脚步声就跟丧钟似的,她咬唇很屈辱地嘤了声:“阿…阿昭哥哥,不要这样。”
  这一喊,他心都软了。
  于是更加得寸进尺,他指着自己的脸:“再亲亲我,就放过你。”
  林锦璨握拳暗骂,都想把这张臭扇飞了,她忍了忍,脑子飞速运转着。
  下一秒,她踮起足尖,在对少年诧异无比的眼神下,捧住他的脑袋,将自己的脸贴近他。
  视线昏暗,耳旁海浪翻涌,偶尔还传来空灵婉转的鲸叫声,但这些都敌不过二人怦然鼓动的心跳。
  微凉,温热,一下子滚烫了起来。
  林锦璨顾不上紧张,依葫芦画瓢将一只手掌缓缓抚上谢鹤徵腰侧。
  少年的眼神瞬间柔软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惊喜,谢鹤徵全身酥软了起来,他蹭着小姑娘的鼻尖,委屈道:“小翠翠…”
  林锦璨蹙眉把人推开,猛然朝谢鹤徵脖子处的动脉一咬。
  腥甜的铁锈气息瞬间灌入唇齿和鼻腔,少年吃痛,捂着脖子上的牙印推开了她:“你…”
  脚步声愈来愈近,林锦璨咬牙,虚声怒视他:“再缠着我,你后悔的!”
  第17章 赝品“贼喊捉贼”
  船是次日清晨靠岸的,彼时晨光熹微,水光潋滟,春光大好。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烟雾笼罩着滩边稀疏的柳树,林锦璨靠着船桅打着瞌睡,昨夜睡的不大好,她与谢如归躺在一块儿,即便对方没有碰她,也躺得十分局促。
  “林姑娘醒醒,我们到了。”红椿把披风裹在她肩上,提醒道:“这里冷,到了屋里再睡吧,今日老夫人会亲自来接呢,您得打起精神来……”
  林锦璨一下瞌睡全无,她直起身:“亲自来?”
  “嗯,二公子身体抱恙又离家半月,加之又闻姑娘因府里的管家照顾不周,才让您出了事,她老人家平日里吃斋念佛的,一时心里难过的厉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锦璨打了个哈欠,看着岸边的土屋子愈来愈清晰,又闭上眼小憩了。
  “哦,那她还真是以慈悲为怀呢。”
  红椿看了眼四周:“三公子呢?他不是说歇在了…”
  “昨晚便回去了。”
  林锦璨心头一热,下意识抿了抿唇,她脑海里闪过谢鹤徵那张脸,少年有力的手掌狠狠掐住她的下颌,随后,一瞬间的灼痛蔓延整个口腔。
  冷风灌入领子里,她不由得轻“嘶”了声。
  昨晚,谢鹤徵咬她咬得很深,疼到她夜不能寐,血也是半夜才止住的,伤口还是在里面,别人压根看不见。
  走前,他还病态地舔舐着她嘴角流下来的血,笑着
  对她说,“那我等着,看是你后悔还是我后悔。”
  后悔…
  林锦璨回过神,冷哼一声,全当昨晚被狗咬了。
  …
  薄雾逐渐散开,视线变得明晰了起来,滩边小桥上,人群攒动绿云绕绕,隐约看上去一片花红柳绿。
  有老的小的,也有大着肚子的抱着孩童的,他们凭栏而望,从首饰和穿着看来定非普通富贵人家。
  连那些贵妇身后的丫鬟也是一个塞一个矜贵。
  待船停稳,谢如归先行一步,林锦璨以及一众奴仆浩浩荡荡地跟在他身后,旁的普通百姓看着这谢家风光正盛,也是感叹。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抱孩子的女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本是满面春风的脸瞬间僵硬。
  她趔趄着躲到丫鬟身后,稀里糊涂说:“这里是阴司黄泉还是人间呐,那个穿红衣服的,好…好像是林姑娘?!”
  此话一出,岸边人皆朝缓缓驶过来的大船看去,那谢二公子身后果然跟着个不该出现的女子。
  女子朱红石榴长裙,乌发似云,她半垂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前在浓浓雾气中穿行。
  再近些,可见她模样清丽娇巧,可面上却苍白如纸看不出悲喜,不见一点生机,加上眼底那两抹淡淡乌青,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女鬼?
  抱着孩子的女人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抱着丫鬟仓惶大喊:“诈尸了,诈尸了!”
  谢老夫人看清林锦璨姣好的面容眸色一变,她侧首冷笑:“什么诈尸?亏你还是王荆公的孙女儿,我谢氏长房的媳妇,这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可林姑娘不是被贼匪先奸后杀了吗?尸体现在还在灵堂的棺材里躺着呢!怎么出现个一模一样的?”女人捂着胸口顺着气。
  谢老夫人不说话,拇指指腹摩挲着褐红色甲片上的紫檀佛珠,笑道:“你也说林家姑娘已经死了,这位是谁还用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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