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夏洛特在主位上翻看财经报纸,一只手拿着勺子象征性地在甜品蛊里搅弄。
“领地内已经有县城和村庄闹饥荒了,领主大人面对这样一桌美食没有胃口吗?”阿尔伯特走进餐厅,侍者立马走上来询问他早餐吃点什么。
阿尔伯特低头看向桌上的餐点。
“不用准备了。”
夏洛特的视线已经从报纸上移开,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女佣推开之后,她将报纸往前一丢:“既然这样,不如你把这些拿去给闹饥荒的村子?”
她的语气很反常。阿尔伯特偏头看向夏洛特,说:“我已经安排人调遣粮食了。”
谈话间,他伸手从夏洛特手旁拿过那碗被搅和得看不出原样的酸奶布丁。
阿尔伯特尝了一口布丁。伯爵府邸的厨师一如既往地优秀。
“味道不错,所以为什么没有胃口?”
“你不是在和我说浪费食物的事情吗?”
“这难道不是一件事吗?”
夏洛特眯起眼睛。她感觉今天的阿尔伯特有些怨气,而且是针对她的。
夏洛特盯着他,问:“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两点。”
“军营那边有什么麻烦事?”夏洛特不了解海军军营的工作,但她了解阿尔伯特。
“枪决了几个战时恶意哄抬物价的商贩。”阿尔伯特放下汤匙。
夏洛特突然明白他的一通发难是为了什么。
“你还在意我在咸水之都哄抬粮价的事?那批粮食我早就出手了。”她在价格翻倍的时候就已经抛售了那批粮食,而这笔钱早已经在之后的炼金药剂生意中翻了上百倍。
现在属地的饥荒更多是因为瑞鎏纳斯切断了食物供给,虽然内陆地区还有许多产粮区可以选择,可今年的收成因为整个北方边境线上的战事变得很差。
粮食歉收,工厂倒闭,大量的资本流入军工。炼金药品的生意结束有一段时间,夏洛特一直在观望下一个风口,不过,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入场时机。这段日子,算得上是她的休息日。
“我昨天杀的那批人里,有一个来自前门镇的炼金药剂师。”
从罗比贝林口中听到夏洛特的名字时,他竟然感觉到了背叛。
他知道夏洛特一直在利用凯瑟琳的头衔为自己积累财富。他提醒过她,在战时做这些事情要小心点,千万不要留下把柄。
可她还是被人供了出来。一旦被人知道,风暴庭的领主一直在暗中炒药品的价格,高价限制了药品的采购,在医疗远远跟不上需求的现在,炼金药物本就是一种替代品,一旦这些消息被揭露,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这段日子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有些没法克制烦躁,这才在看到夏洛特悠哉游哉地浪费食物时流露出些许。
听到这个名字,夏洛特蹙起眉头。
“他怎么了?”她在两个月前已经让他停止继续炒药。
“死了。”阿尔伯特回答,“教会注意到了这事,自由城邦内也有一些医疗机构联名举报了这事。”现在是战时,无论真实的情况如何,这些事情被掀到明面上,肯定需要一个严肃的处理结果。
他昨天就是为这件事忙碌。
夏洛特松了口气。听阿尔伯特的意思,虽然她被牵扯到其中,但他压下了自己的事。
“怎么?觉得这事和你无关了?”对方见她这副样子,继续发难,“我分明提醒过你,做坏事要消灭证据。”
他知道夏洛特的那些小心思。他知道之前那段日子她很缺钱。但这次确实太危险了。
这事是教会的任务,要不是他灭口的速度足够快,这事情会波及很多人。
“你怕我连累你。”夏洛特眯起眼睛。
炼金药品的事之前和她有关,但当她收手之后,这不过就是因为过分贪婪招惹的祸事。
她不喜欢阿尔伯特说这话时的口气。
“阿尔伯特,莱尔亚当斯离开这里的时间是有点久了,但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他才是名义上这座城堡的主人之一。你只是我邀请来的客人。”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来,偏向这边。
阿尔伯特一贯克制,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可现在他眼中出现了错愕。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因为这番话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已经帮你把这事情解决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贪婪的商人想要借机发一笔横财。夏洛特,发生了什么让你心情不好的事吗?”
莱尔算不得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可夏洛特从不用这种方式来故意刺激他。
“我心情不好?是你先咄咄逼人的。”夏洛特反驳,阿尔伯特的话语在她听来,每一句都意有所指,“你再把这段日子的不顺心的事情怨在我身上。”
“我只是今天早晨没有胃口吃东西,你为什么讽刺我?”
“我没有。”阿尔伯特抿着唇,但看到夏洛特静静盯着他的双眼,他没有坚持这句谎言,“好,好,我承认,我有一点烦躁,夏洛特,这段日子事情太多了,粮食的事情让我很头疼,天价的药品,海上的战事,拔除不掉的地下情报网。看到这么多食物……”他反常地发出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
“抱歉,我没有克制好这些。”
在看到满满一桌子食物时,他确实有些不满。因为夏洛特,确实恶意哄抬过粮价。他在北方挨过饿,很清楚粮食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当初夏洛特做这件事时,他其实就有所不满,他没有展现出来,只是提醒她消除证据。
他对情绪的克制,在莱尔介入他们的关系之后,出现了动摇。
而这份克制谎言,选择吐露真实想法的停顿,在情绪同意不稳定夏洛特耳中则是另一层意思。
她突然感觉阿尔伯特就是在敷衍她。他的道歉没有半点感情,就是在机械地完成任务。
“好像是我在逼你认错”夏洛特站起来。
她不该生气的,这不是什么值得争吵的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日子一直在忧心经济崩溃的事,又或者只是因为早晨胃口不好,她发了脾气,彻底的。
“阿尔伯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对?是我在这里无理取闹?道歉特别委屈是吧?”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又快又急,几乎要把战争爆发以来所有的不满全都数上一次,一次性发泄出来一样,“你这段日子太忙了?都是你自找的。是因为你一个人把持着整个风暴庭,才要为方方面面的事情忧虑。”
就算阿尔伯特确实是个非常能干的人,可他的一天也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和其他人一样。政治,经济,军事,宗教,这些词语可不像它们的拼写一样简单。
“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发脾气?”她发出质问。
夏洛特突然觉得很恶心,胃里酸水直勾勾地往上冒。
“夏洛特?”
阿尔伯特立马意识到这一切是如此的反常。
他冲上前,同时挥手示意侍者:“去请家庭医生。”
伯爵府的家庭医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一位,为了确保安全,现在府邸内的人员都是阿尔伯特精挑细选过的。
阿尔伯特的本意是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做出过激行为。在战时,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会因为各种琐事被激发,他需要确保这里的安全。但换一个角度说,他用这样的方式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人,变相架空了夏洛特。
他站在窗边,望向窗外。
保护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但他仍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夏洛特不满,抱怨,他都应该承受。
他不该把外面的事带回到这里,无论有多少。不想放权,将一切包揽,自然会出现超越人力极限的情况。
前线的战事非常吃紧,那些北方人,希琳安托瓦内特带领的海上舰队远比他们最初预计的难以对付。
除了外敌,内部的隐患同样不少。
阿尔伯特身上捂住眼睛,他太疲惫了,那些本该克制压抑的东西找到了他的疲惫,企图将他撑破。
北方那套压抑的理论不适合南方。这里的环境太舒适,有太多让人软弱的诱惑。
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阿尔伯特思绪中止,转身走向医生。
“威斯洛特夫人怀孕了。”
阿尔伯特呆滞在原地。
“你说什么?”
医生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诊断。
“孕早期,孕妇会有一定程度的情绪波动……具体的情况还要安排进一步……”
他之后好像还说了夏洛特需要尽快去医院检查。阿尔伯特记不清楚了,他只模糊地记得自己答应下来,但让他的意识真正恢复到身体的,是夏洛特的声音。
“就这么高兴?”
阿尔伯特猛然回神,发现他已经走进对方的卧室,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他一时语塞,半个多小时前,他们还在餐厅里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