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说是特意,其实也只是在原本的地方分出一块地,简单地装饰一番。那段日子,为了建造风暴之怒号,他们以伯爵的名义向银行贷款,却因为预料之
  外的事情造成经济萎靡,无法按时还款。伯爵府邸变卖了不少值钱的家当,最后在封臣的建议下,老伯爵决定迎娶河湾地富商家尚未婚配的老姑娘,用她母家承诺的嫁妆,填补巨额贷款。
  虽然是上流社会婚配圈的老姑娘,可她才二十三岁。为了迎娶这位小夫人,老伯爵请人按照现下流行的方式装点这处花园,可因为当时的伯爵府负债累累,这处花园和华丽一词没有任何联系。
  凯瑟琳当时的表情很失望。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她的视线在盛开的花朵之间移动。
  “我让人移走了那些玫瑰,换上了其他各种花。”她热情地介绍着新注入心血的苗圃,“月季,鸢尾,蔷薇,还有马蹄和……”她的视线定在一株略显得突兀的植株上,茂盛的叶子提醒着苗圃的主人,她已经错过了它的花期。
  “一种已经错过花期的未知品种。都结果子了。”夏洛特盯着叶片中的果实,“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海因里希凑近观察。这时候,他要是能辨认出它的品种说不定能引来赞叹。
  他略带惋惜地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跟种植有关的知识,爵位的继承人也不需要学习花卉的品种和名称。
  “你想知道?”他试图寻找园丁的影子,城堡的继承人不用学习花卉知识,却可以雇佣那些懂得这些知识的人为他工作。
  夏洛特拽住他将要伸出的手:“好了,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不想知道它是什么,应该是夹杂在其他花卉里的品种。”
  在外面时候保持的距离因为她的突然靠近消失不见。
  树荫静止下来,一簇簇叶片的影子从她的眼与鼻之间荡漾。
  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女人有着白皙的皮肤,树影在她浓密的睫毛之间晃荡不停,明明没有感觉到风的痕迹。
  这一刻,海因里希异常清晰地从这双眼睛里感受到跃动的情绪,同时,他也从倒映在她瞳孔中的自己身上看到了相似的感情。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父亲与年轻妻子之间的联姻,是拯救伯爵府和风暴庭的一场交易。作为交换品送进伯爵府的富商小姐将钱与权紧紧联系在一起。
  因为很清楚其中的利益关系,他从未猜测过这位和他年龄一致的新继母。
  她是这场交易中最无辜的牺牲品,和他一样,都无法离开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城市。
  这场交易不会因为父亲的死去而消失,只会随着“威斯洛特”存在的历史一直延续下去。
  即使如此,他也从未有一刻像是现在一样产生过萦绕在脑海里的这个念头。
  不,也许之前有过。
  海因里希想要松开手。发生在他与她之间的肢体接触总是如同现在一样隐秘,他的手指刚刚松开一点,她却昂起头,凑近他的唇角吻了一下。
  野蛮的,莽撞的,也许曾在梦中设想过的,跨越禁忌与规矩的动作。
  他的声音比叹息还要沉重,这是这副衰败的躯体所能发出的极限。
  “凯瑟琳。”
  “嘘——”
  她伸手捂住他的唇,制止他发出声响。
  “不要说话,求你了,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就这样就好。”这些话语,从她的唇中一股脑地涌出来,不让他发出声响,她却没有安静哪怕一秒钟。
  “求你了,不要说话。”
  他们靠得极近。他能感受到,从发丝到裙摆,她在动,不是因为风,树叶的影子没有半点动弹的意图,是她的身体在战栗,在颤抖、
  他们两个一样。
  在很久之间,就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她表现得太害怕了。
  这种事情,越过世俗常伦,就算两人之间没有半点血缘,也会被溺毙在咸水之中。
  她将承担一切过错。
  你会后悔的。海因里希伸手揽住她,急不可待地抚上她的脊背。
  “你会后悔的。”他说。这是他唯一能够说出的话语。
  “也许吧。”
  这样的事情只会有一个结局,他那残存的理智能够设想的最坏结局在一个美梦般的回应中彻底破碎。
  身体却比意志更加明确真正想要的东西,并已经付诸行动。
  “这是花园。”他又提醒了一次。
  “不会有人的。”夏洛特勒紧海因里希脆弱的身体,用有力的动作作为唯一的回应。
  早在她端着茶水和点心进入伯爵的书房前,花园的佣人和园丁就被她打发走了。
  “只有你和我。”
  海因里希的吻在距离她嘴唇不到半指的距离停住。
  夏洛特自诩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猎手,也被他几次三番的犹豫弄得有些烦躁。
  她不喜欢太犹豫的对手。身不由己的时候无法控制,但在掌握了属于自己的选择权后,她喜欢那些坚定的,充满挑战的对手。
  阿尔伯特那种野心勃勃的家伙恰好符合她的狩猎标准,而海因里希,这位成长在花园里教养良好的贵公子实在是太委婉,太柔和了。
  都怪他这具容易受伤生病的身体。
  她伸手捧住海因里希的脸庞。
  只看这幅漂亮的长相,他实在讨人喜欢,而此刻皮囊上的瑕疵,也让他更加真实。
  这么看起来,他还真是个容易受伤又脆弱的玻璃娃娃。
  夏洛特踮起脚。
  两人已经结束散步,从随时有可能有人闯入的花园回到绝不会被下人打扰的伯爵卧室。
  她又一次主动打破不值一提的距离。
  鼻息交融,擅长于此的女人伸出手,攥着海因里希的衣袍,拽着他,强迫他面对此刻。
  虽然她不是凯瑟琳,但两人依然是名义上继母与继子。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挑战,这家伙想让她一个人付出代价?
  她可不同意。
  她要他需要她,依赖她,信任她,要他无法思考地主动接近与靠近他。
  所谓的世俗常伦,是道德高尚者亲手为自己佩戴的枷锁,将他们吊束在神圣的高处,作为一团审视的火焰,自以为崇高地做出牺牲。
  而真正能从这类追逐游戏中获得利益的玩家,从来不抬头看高处普度众生的圣光。
  她的眼中只有目的,心中也只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海因里希是伯爵爵位的正统继承人,他的真心,远不如他在遗嘱上签下的名字更有分量。
  她敏锐察觉他的生涩。
  她可真该死。夏洛特轻轻退开些,手指却更深入他的发丝。
  她早已有预料。海因里希从未有过经验,没有和人亲过嘴或者睡过觉,但知道与体验不同,当他笨拙呼吸的气流触及她的面颊时,她还是有一瞬间地忏悔。
  这种自责的情绪很快就被一种愉悦感替代。
  和阿尔伯特之间的争夺较量有一种厮杀的快感,与海因里希之间的温存则是另一种。
  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无用的自责上。
  “海因里希。”她在吻与吻的间隙呼唤他的名字,没有特意的黏腻,也没有扭捏的造作。
  她有些缺气,声音因此断断续续。
  “这样。”
  “我们会被杀的。”
  是的。
  即使他不是教会虔诚的信徒,伯爵的身份也使得他必须作出表率。
  他会被剥夺爵位,流放到苦寒之地。
  而她会被淹死,或者文明一些的枪决。
  他想说保护她的话语,像是一个轻易被戳破的泡泡一样的谎言。
  在海边,海浪冲刷海岸时总是会形成许多这样的泡泡,在阳光下,光色散成七种颜色,常让幼年的他望得出神。
  他说不出口。
  战争的余烬将他无情碾压,那位教会的主教亲口承认,伯爵与平民一样,都是可以被牺牲的货物。
  他怎么可能保护凯瑟琳?
  海因里希退了一步。
  糟了。
  夏洛特一下就明白,她的小把戏过火了。
  这本该是引人怜惜的话语。用在海因里希身上,却有些适得其反。
  该死的。她应该明白的。经历战争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过度的刺激会让他崩溃。
  这种程度已经
  算是刺激了吗?不过就是些骗人的话罢了。
  好在她还有补救的方式。
  夏洛特伸手抱住他,俏皮地玩笑话轻松地过渡氛围。
  “你感动了?”她像是不知道他的挣扎。
  “骗人的,我们家很有钱的,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会花钱把我买出来的。”
  “别担心了,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呢。嗯?”
  第74章 chapter074“最好的造船……
  “听说了吗?”凑热闹的声音掀起一场好奇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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