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和他一样?”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
这一次,笑容进入了眼睛,不屑的笑。
“威斯洛特是个犹豫不决的蠢货。”
“这话说的。”夏洛特随着他的神情露出笑容,眼睛和表情一起笑,“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犹豫不决,在你看起来,他们全都是蠢货不成?”
他没有说话,静静注视着她。
居然还真是这样,真是个自大又无情的家伙。
夏洛特站起来:“看来我在你的绝大多数之外。”
“你喜欢这些无用的讽刺?”
“讽刺?我还可以说得更讽刺一些。”夏洛特停在阿尔伯特面前,“如果你现在摆出这副姿态,需要的不是精神上的安慰,那我只能想到另一个答案,唯一的答案。”
夏洛特露出狡猾的笑容,迅速她俯下身,手臂撑在座椅的扶手上。
精神慰藉?虽然能够轻松的猜测海因里希,可那不是她擅长的事,她之所以熟练,是因为见过太多比海因里希有城府有心机的家伙。
长在城堡里、从小被众人呵护的易碎玻璃花瓶又怎么想象她在下层经历的事情?
她的智慧是活下来的智慧。
“哦?”
他们的距离拉近。和花园里她接近海因里希的小心翼翼不同,现在,夏洛特靠近他的动作果断又凌厉。
她伸手拉住他的领口。
和贵族圈层其他人一样,他也穿着流行的服饰,复杂的装饰在领口堆砌着,为她提供了极佳的握感。
“精神的对立面,当然是欲望了,先生。”
夏洛特俯下身,附在他耳边,用轻柔的,挑弄的,不屑的声音,吐出一个会被唾弃,被压抑,更直白,更不可形容的词语。
“你赞同吗?是不是更讽刺?”她的睫毛贴在他的面颊,眨眼的时候,卷翘的弧度就贴在他的皮肤。
阿尔伯特侧头与她对视。
“讽刺?”
两人说话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刚才那个词语不是什么秘密。
“夏洛特小姐,这才是事实。”
他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动作给予真实的回复,夏洛特不得不放开扶手,姿势从双手支撑在椅子上变成了坐在他腿上。
“凯瑟琳,你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阿尔伯特知道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从这里套取更多有用的讯息。
夏洛特非常配合的环上他的脖子。
“你会告诉我吗?只要不是我想的那个地方。”
什么都不会的贵族小姐为了爱情私奔后还能去往什么地方?
夏洛特当然知道。
她的酒馆里曾有这样尊贵的小姐。和佣人私奔后,被抛弃的,无法回家,不被承认的贵族小姐。
“也许就是。”阿尔伯特回答,“她觉得我救了她。”
“实际是你导致了这一切。”
“也许是她的选择导致了这一切?”
“别说凯瑟琳发现所谓真爱的是没有你插手。”
“这还真不是我做的。”阿尔伯特笑,“你应该记得崔斯特亚当斯,最开始的时候,是他想到了这个好主意,可他没有找到你。”
“啊,你接受了他的盘算,还找到了我。你运气可真好。不过,这才多久,事情就和预想中不一样了。”
“一年。”阿尔伯特回答,“可笑的真爱只维持了一年。”
没有头衔,没有财富,又不会洗衣做饭的富家小姐根本无法适应没有钱的生活。
夏洛特能够想象这是什么样的画面。
“我以为他至少会坚持到她给他生个儿子,原来才这么点时间……”
阿尔伯特低下头,用他最不屑的方式堵上这张过于聪明的嘴巴。
还没说完的话被皮肤的接触打断,许久没有和人亲吻,她的大脑有一瞬的断档,但肌肉的记忆很快就接替了思考,她当然预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
甚至说,从满怀忐忑登上灰港高处的那一天,这才是最应该发生的事情。
迟了太久,事情还是发展到她最擅长,最熟练的方向。
既然这样,就不可能让他再夺回主动权。
夏洛特眯起眼睛,她张开嘴,抗拒变成迎接,环绕在脖颈处的手下移,触碰她看到过的年轻脊背。
至少阿尔伯特不是个老头。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年轻得过了头。
发烫的指尖沿着后背,双肩,脖颈,穿过头发,然后陷入黑色的发丝之间。
他在看她。
他呼出的气息缓慢而温暖,与眼睛里的冷漠的审视像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
对,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是整个世界扭曲了,所以黑夜与白天才能混淆在一起,贵族流落在外私生子与酒鬼下层讨生活老鸨达成共识,成为共犯。
蠢得要命。一切犹豫不决的可怜鬼都蠢得要命。
吻逐渐分开。
这一次他俩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注视着对方。
反正他们两人都清楚双方的话语都充斥着目的,干脆就都闭上嘴。
夏洛特盯着他,然后视野中的景色变成天花板。
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扫在地上。有政务,有税务报表,舰队的经费申请,庄园的雇员清单。
他带来的教会课本。
她在想,是她提起的那句话让阿尔伯特不得不让她闭嘴,还要将事情发展到这个
地步来掩盖他的慌乱。
她的讽刺?那只是些过过嘴瘾的话罢了。阿尔伯特应该很清楚这些话没有任何杀伤力,就是无聊的事实罢了。
她想从他那里得到凯瑟琳的下落,她的情报网不好用,必须要从其他地方弥补。
她寻找凯瑟琳的消息,是想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更想杀了她,而不是救她。阿尔伯特应该知道。
他突然说:“你还在想其他的事情。”
夏洛特眯着眼睛:“这难道不应该怪你吗?”
“这就是你的服务意识?”
“我可没收钱,我也不再收钱了,先生。”
夏洛特不得不承认,阿尔伯特的服务意识让她惭愧。
她的思路几次被打断,直到无法去设想凯瑟琳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阿尔伯特替她整理好衣服,替她穿好鞋子,将她从书桌上抱下来放在伯爵的椅子上。
他提起一件事。
夏洛特睫毛颤动:“希琳安托瓦内特去酒馆找我?”
“也对。”她说,“她在春天出航,差不多就是春末抵达灰港,她在灰港最熟悉的中介就算我,没什么好意外——”
已经快要夏天了。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件事?海眷者确实邀请过她登上她的船,可早还是漂泊不是她的志向。
“还发生了什么?”她有些不确定。
“她出海了,带着一批水手。”
“水手?会有水手愿意登上希琳安托瓦内特的船?”
“你的人?”她抚上阿尔伯特的脸颊,唇落在他脸上,“教会为什么这么在意海眷者,那个赏金不就是教会下发的吗?”
“看起来你终于对教会的课程感兴趣了。”
“虽然教会都是些无聊的老头,但讲课的不是老头,这不就行了吗?”
“但这周没时间了。”阿尔伯特整理好自己。
夏洛特斜了一眼钟表。
“这么快啊。”
“是你说提前下课。”
他退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刚才的一切都像是夏洛特附在他耳边提起的那个不能言说的词汇一样发生,被忽视。
“我只是按照你希望做了。”
……
莱尔亚当斯没能顺利抵达东方。
大主教派人找到在灰港等待东渡船只的他,让他先回到咸水之都等待命令,路途上,他听说了在自己离开后,南方发生的一些事情。
梅丽莎女爵发出邀请函宴请各地的领主参加莱娜的十六岁生日宴。听说,她要为自己的女儿举办一场世界上最豪华的生日宴。
莱尔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疑惑。外人或许会赞叹她对于独女的宠爱,但从小在瑞瑬纳斯长大的他才知道,梅丽莎夫人根本没有实权为自己的女儿举办生日宴,更别说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是大主教的授意?可他分明派他去和东部王国的总督接触。
是梅丽莎夫人自己做出的决定。为了莱娜,她要反抗限制她多年的大主教?
大主教的应对也很奇怪,如果说他想要阻止,应该派他回到南方,可他只是说让自己在咸水之都等待下一道命令。
发生了什么?莱娜说服了梅丽莎夫人?他的妹妹难道又用刀子抵着自己的脖颈,做出威胁梅丽莎夫人的事情了吗?
他能够用一些非常的手段限制莱娜,梅丽莎夫人却舍不得这样做。
莱尔亚当斯撑着额头,注视着蒸汽机车外向后流逝的景色。
都是些没有理由的猜测罢了,他不应该浪费精力在这些设想上。梅丽莎夫人懂得如何和大主教周旋,她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一定有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