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吴桂花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混到了一起,一副大祸将至、死期来临的哭丧样。
吓成这样,不能好好沟通啊!
“别带走我,求求别带走我……”吴桂花扑通一声就给跪了,“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咳……明天先让家里的孩子准时去上学,后面的,我再考虑考虑。”
“行,行,上学!一定上!”吴桂花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像个鹌鹑。
昭颜感受到身后一道专注的目光,转身,对上贺臻的视线。
“这老太太通情达理,理解了读书的重要性,我们去下一家吧。”
直到两人离开,吴桂花还久久不敢起来,心里各路菩萨都求了个遍,只求保佑那个女鬼不要带走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这么怕你?”路上,贺臻忍不住问道。
“说了点话吓吓她而已,大概是她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没想到这么不经吓。”昭颜睁眼说瞎话。
这话贺臻是一点不信的,这吴桂花是谁,她要是仅凭几句话就能被吓住,那就不是公认的上阳村“母大虫”了。
难不成被她抓到什么把柄了?也不对啊!这徐老师不是昨天刚到的上阳村么?按理说,不该和母大虫有什么交集才是。
之后几家,走访的还是比较顺利的。
比如卫解放家,吴六子家,二狗子家等,只要是上过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的混子家,混子家又有适龄上学的孩子的,大多都积极响应了。
要问为什么?
混子家父母大多觉得自家儿子混了那么多年,好吃懒做,没脸没皮的,下午去上了两节徐老师的课,回来后竟然纷纷说明早要去上工,让他们明早起床时叫醒他们!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主动要求上工!多久没见了!
行啊!别每天混吃等死就行,上进些,指不定还能讨上媳妇?不用他们愁白了头。
既然大的,一天都能教了他们主动去上工,那小的也送过去试试呢,反正刚忙完秋收。大不了,农忙了,活多了,再不去就是了。
当然,也有那种混的父母,就想宠着自家孩子的,宁愿自己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要让自家二十好几的“娃”睡到自然醒的,听说孩子要去上工,心疼到不行,连连摆手拒绝。
可孩子铁了心要去上工!说是都和徐老师说好了,白天上工,放工后还要去学校集合。
听说徐老师来家访了,更是劝说自家父母,让家里七八岁,八九岁的弟弟妹妹去上学。混子们揉了揉自己被打肿的脸,赞成票必须投,不挨打更重要。
家里活怎么办?活,他先凑活着干!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向父母告状,揭露徐老师的“罪行”,他们不也在思想品德课上不端正态度,还藐视谁谁的思想,随意嬉闹打趣了么。他们为什么被打?还不是因为想占徐老师便宜,结果便宜没占到,被修理惨了。
这怎么说?
一旦事情闹大了,人家还有县里背景,会不会说他们调戏妇女,耍流氓啊!
更何况,被一个柔弱的女娃子打成这样,他们哪来的脸啊!传出去,别说上阳村混不下去,下阳村也得嘲笑他们。
而父母那边,压根就没想过脸上或是身上的伤会是徐老师打的,自家儿子说是摔跤摔的,就姑且相信吧,但看这样子,哪有一起出去的好几个后生都受伤的?估计又是几人起了矛盾,打了一架。他们不说,父母也就没多问。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实属正常。
所以,一圈下来,倒是已经确定好了二十几个学生了。
沿着小道,再往前面走,不远处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声音是从前面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昭颜刚要上前,被贺臻一把拉住:“别去,没用的。”
“先去看了再说。”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脚步向哭喊声的方向走去。
这家院子大门大开,男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举起棍子,一棍子一棍子地落在脚边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披头散发地趴在桌角边,身上的衣服被拉扯得破破烂烂,鲜血染红布料。她抱着脑袋,只知道一味地躲避,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喊声。
眼看男人的棍子又要落下,昭颜快步上前,夺过男人的棍子,朝着他的背就是一击,直接把人给打趴了。
“妈的,谁打我!谁敢打我!”
男人挣扎着站起反击,被昭颜一脚踩中背,脚下一用力,又把人踩回了原地。她手上的棍子高高举起,却被一双手死死握住。
原本趴在桌角边的女人,此刻正双手紧握着棍子另一端。因为用力过猛,她手背上的青筋毕现。
“不,不要……不要打他,他是我男人。”女人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抬起头,一张脸大半个都是肿胀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鲜血从她额前流下。
第93章 这个老师有点野09
09
“疼不疼?”
“疼……”女人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怎么可能不疼。他不喝酒时,对她还行,但一喝酒,就往死里打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她身上,而他一周要喝醉四五回。
“他打你,你恨他么?”昭颜问道。
女人浑身哆嗦,喃喃道:“可他是我男人啊……是我不好,我生不出娃,害他被村里人嘲笑了……”
女人的头越埋越低:“娘家人都嫌弃我,让我多忍着他点,只有他不嫌弃我。”
“是我废物,生不出孩子,他没有嫌弃我,已经很好了……还能给我口饭吃,养着我……”
贺臻担忧的眼神投向徐老师,这村里头的女人,不单是眼前这个挨打的女人,大部分女人早就没了思想,她们被祖祖辈辈那一代代的陈旧思想给洗脑同化了,没救的。
“这个就是癞子他哥吴大黑家。”贺臻在旁补充道,“吴大黑一喝醉酒,就爱打人。村长也出面调解过多次,没有用。”
昭颜再看向地上趴着的这姑娘,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这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脸上若是没有肿胀,想必长相也是不错的。她在最好青春的时候,被坏了名声,娘家人为了息事宁人,也逼着嫁给了这个酒鬼加无赖。
这事,贺臻不是没管过,可反过来,却被倒打一耙。苦主不吱声,唯唯诺诺站在一旁,任由癞子兄弟污蔑他寻衅打架。
事后,他也没闲着,逮着个天黑,弄了个不在场证明,套了这兄弟俩的麻袋,就是一顿胖揍。
但这小知青,一腔热血的,脑子又轴。可不就是轴么,不轴谁会挑这破烂差事干。她头一回遇上这难缠的事,不知道其中厉害。
——面前这女人压根不值得帮!她父母兄弟因为害怕癞子兄弟,也不管她了。
昭颜沉默片刻,收了手中的棍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唯一的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
她双手将女人低垂的脑袋抬起,捋了捋她额前凌乱的头发,轻轻地将那女人额前的鲜血擦去。
“脏……”女人躲了躲,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着有多瘆人。
和眼前的少女比起来,如果说她是天上的云彩,那她连她脚边的泥土都不配。这血渍本就难洗,弄脏了她的帕子,她拿什么赔。
“没事。”昭颜没有理会,继续擦拭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女人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她,尽管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打肿,只能睁开一条缝。
那人的眼神专注而平和,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嘲笑。她轻柔的拂过她脸颊的指尖,带着一丝暖意,小心翼翼地,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珍视。
帕子触碰到细碎的伤口时,女人忍不住地倒抽了口凉气,可却没舍得挪开半分,任由她在脸上动作。
总算是擦干净了那张脸,凌乱的发丝也被她拨到了耳后,昭颜凝视着她,语气平和而坚定:“女人活着,不单单为了生孩子,我们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父母兄弟不爱你,不要紧,但你不可以不爱自己?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会爱你。”
女人似懂非懂。
“你也不是废物,你下地么?挣工分了么?家务活干了么?”
女人点头,急切地证明道:“我每天都下地,就算是那几天,也从不耽搁,我每天都能干八个工分的。我很努力地干活,家务活都是我干的,我做一家人的饭,公婆、小叔子的衣服也都是我洗的。”
昭颜的眼底流露出赞赏,奖励似地摸了摸她脑袋,“你看,这哪里是你靠他养。就算没有男人,你也能养活自己,而且还没有那么多活干,也没人打你。”
这话她听懂了,好像真有那么点道理。
“再说,不能生育的原因有很多种,他天天喝得烂醉,极有可能问题在他,不在你。”
“真,真的?”女人的眼底闪烁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