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303节
方重勇温言笑道。
“我都认命了,你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毒死我吧?”
裴秀愤怒低吼道。
“改天我找医官给你看看脑子,钱我来出。”
方重勇嗤笑一声,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头说道,转身就走。
……
两天之后,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长安通往陇右的驿道上。
车厢内,裴秀抱着佩剑,皱着眉头,就这样盯着方重勇。
后者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
“你在笑我丑。”
裴秀冷冷的说道。
“我笑了么?”
方重勇感觉莫名其妙,自从那一夜之后,裴秀就成了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跟他说,结果现在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你就是笑了,刚刚我看到你嘴角抽动了一下。”
裴秀很是认真的说道。
“那天只是一句玩笑话,当时不是气氛太紧张了嘛,不是真的说你丑。”
方重勇摊开双手解释道。
“我不信,反正你就是在心里嘲笑我。”
裴秀不依不饶的说道。
“所以我前天没侵犯你,还是我的错咯?”
方重勇也生气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跟你心中嘲笑我丑无关。”
裴秀似乎有自己的那一套逻辑。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信?”
方重勇直接被整破防了。
“反正我就是不信。”
裴秀偏过头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马车猛然刹车停了下来,坐在方重勇对面的裴秀直接被颠簸到了他怀里!
没想到之前连话都不怎么说的裴秀,忽然趁着人在方重勇怀里,便像是小猪一样把嘴凑到对方的嘴边乱拱。
她似乎是想接吻,也见过痴男怨女抱在一起要把对方吃下去的饥渴模样,但就是不得其法,不知道要怎么操作,只觉得两人鼻子碰鼻子压得好疼。
被吓坏了的方衙内连忙躲避,然后将其推开,还没来得及骂娘,就看到裴秀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也不知道是刚才把鼻梁压到了还是心里难受。
“阿郎,有人拦路。”
马车外传来阿段的声音。
“是盗匪么?射杀便是了!”
心烦意乱的方重勇叫了一句。
“呃,那边的仆从说他们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的车驾,想让我们让道。”
阿段的声音有些迟疑,但夹杂着夔州口音的话语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皇甫惟明不是因为李亨之事被牵连么,他怎么还是陇右节度使呢?
方重勇沉吟片刻就恍然大悟,皇甫惟明这是回京述职的,现在这是上演大唐官僚“驿道斗殴”的保留节目了。
“某这便去看看!”
方重勇掀开马车的窗帘,就看到对面一众丘八,人数不少的样子,顿时心中打鼓。
第217章 江湖规矩
大唐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而且这个规则,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改变:那就是驿道上来往的官员,级别低的如果遇到了级别高的,不仅要让路,而且还要下马下车行礼,时常会发生仆人甚至官员被殴打的事件。
类似的恶性事件如此之多,已经到了官不举官不究的地步。
比如说唐代大诗人元稹当东台监察御史的时候,某天一个人外出公干来到敷水驿时,有一个内侍宦官从后面赶到,强行撞开驿站的大门,叫喊喝骂着走了进去。
见元稹挡路,那个宦官便直接用马鞭抽打元稹,打伤了他的脸!事后,该宦官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要知道,元稹那时候可是京官,可是担任着监察御史!
其实元稹的遭遇并不稀奇,因为自初唐以来,驿道与驿站便时常发生类似的事情,也并非总是内侍宦官发难。
官大的,背景大的,就时常欺负官小的和没背景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驿站与驿道,奇妙的汇聚了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
而什么样的官员算高官,什么样的算小官,二者见面要行什么礼,被冒犯了要怎么处理,都是因时而异,因人而异,朝廷并没有规定应该要怎样。
那也就意味着,只要没出大事,就可以花式秀操作。打死几个奴仆甚至是非流官,都不算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事情。
现在摆在方重勇面前的难题就是:绝不能丢了未来银枪孝节军老大的颜面!
这次面子碎一地,将来再捡起来就不容易了!
另外还有个隐藏难题:绝不能让基哥觉得,他方衙内跟其他节度使或者其他军方派系的人关系很好!
所以现在两队人马堵在一条路上互不相让,不仅方重勇不能让道,他甚至还不能让对面的皇甫惟明轻易让道!必须得“刁难”对方一下,不嚣张跋扈都说不过去!
“何老虎呢?”
方重勇对着马车外面喊了一句,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何昌期掀开马车幕帘,对方重勇拱手行礼问道:“方少帅有什么吩咐?”
他是方有德“派到”自己方重勇这边打下手的,实际上也是方有德认为神策军这样的“大编制”会埋没何昌期的才能,他在精锐部队里面更能体现自身的价值。
当然也不排除是何昌期自己请求的。
何昌期也是明白人,他叫方有德叫方节帅,叫方重勇就叫方少帅。而方衙内则是给何昌期起了个“何老虎”的绰号以壮声势,平日里都叫他这个绰号,而不是直呼其名。
花花轿子人抬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算是“臭味相投”,没几天都熟络了起来,何昌期给方重勇跑腿异常殷勤,甚至比伺候方有德的时候还热情不少。
“去问问对面的,有没有敢跟你单挑。
赢了我们让路,输了让他们让道,一边凉快去。
说话嚣张点,别文绉绉的像个娘们。”
方重勇压低声音对何昌期吩咐了一番。
“好嘞,方少帅稍候片刻,某这便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何昌期哈哈大笑,随即上前,将腰间横刀直接插到地上。
他数了数,对面的人肯定是丘八出身,只是没有穿军服,没有披甲,人数大概有三十多人,马车里的人亦是没有出来。
自己这边包括方重勇在内才十个人,硬拼肯定没有胜算,而且也不值得。
“对面的听好了,一对一单挑,输了的让路,滚一边凉快去。”
何昌期对着皇甫惟明那边的车队大喊道。
这话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与故意挑衅别无二致。然而对面沉默片刻之后,走出来一个人对着何昌期大喊道:“三局两胜!不许一人打多局。”
这尼玛也行?
何昌期一愣,对面不按套路出牌,也让他有些错愣。何昌期返回方重勇所在的马车旁边,凑过去低声询问道:“少帅,这事怎么处断?”
“可以,你打第一局。”
方重勇面不改色,轻声说道。
“喏,属下这就去办。”
有传言说何昌期在岭南那边跟华南虎打过架还打赢了,方重勇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真事,还是何昌期对外人吹牛说的。
但这个人在李亨政变时的平叛中大杀四方,锐不可当闯出偌大的名声,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在方重勇看来,何昌期赢下第一局没有任何悬念。
果不其然,他都还来不及开口跟裴秀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一声闷响,有人被打倒在地上,还伴随着一片惊呼声。
何昌期大摇大摆走到方重勇马车所在的地方,掀开幕帘对他说道:“皇甫惟明的手下也就那么回事而已,一招击倒。剩下的局怎么弄呢?”
皇甫惟明那边说“三局两胜”还不许一人多局,大概也是看出了以何昌期的体格和气势,自己这边的人想赢他很难,害怕被何昌期一个挑三个。
“你之前不是吹嘘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剑术么?要不给我露一手?”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的对裴秀询问道。
“方少帅,这个娘们细胳膊细腿的指望不上啊,要不某戴个帽子假扮他人再打一局?”
何昌期在一旁拱火起哄道。
你以为你戴个帽子别人就认不出来了么?
方重勇也搞不懂何昌期是装傻还是真傻,以他对此人的了解,多半还是前者。方衙内只好叹了口气,耐心劝说道:“何老虎,你在一旁压阵免得皇甫惟明那边的人耍诈。乔装上场就不必了,咱们要讲一点武德。”
“少帅,兵不厌诈啊,咱们还要讲什么武德?”
何昌期继续起哄,把裴秀架住往火上烤。
“闭嘴,你这个蠢驴!你以为你戴个帽子别人就认不出来了吗?
这一局我来打!”
不出方重勇所料,裴秀对着何昌期怒吼,直接一跃而起跳下了马车,准备跟皇甫惟明那边的人比试。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她又回过头对方重勇呵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