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辟珠记 第18节

  王良才回答:“没有了,小人已经跟郝县尉重复过几十遍。”
  保朗微笑着劝勉:“不要着急,你再想想有没有遗漏。”
  王良才躬身磕头:“特使,实真是没有了,证词小人已经签字画押。”
  离开那栋恶臭的房子,吴致远缓了半天才敢说话,擦了擦头上热汗,说:“难不成真是蛇妖、鬼神之类作祟,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可能足够杀死一个人,还砍掉脑袋掏了肚肠呢?”
  保朗轻声笑了笑,伸手拍拍一县之长的肩膀,温言说道:“明府是念书出身的文官,也不怪你不懂,砍脑袋其实用不了多久,一瞬间就足够了。”
  保朗摸到腰间刀柄,吴致远和郝晋根本没看清他抽刀动作,眼前一花,便见血光冲天而起,嘶嘶作响,王良才的头颅咕咚落地,截面干净利落。保朗漫不经心地在尸体衣服上擦干净刀上血渍,缓缓收刀回鞘。
  “看,是不是快得很呀。”
  第29章
  天刚蒙蒙亮,街上卖朝食的小摊就已经支起炉灶,虽然城门仍未打开,但住在城里的人总是要吃饭的。只是做小生意的人怕事,摊位零落,远不及封城前那么兴旺热闹。
  一看那家卖柳叶馎饦的食肆没有开门,宝珠十分失落,将就着买了块枣糕,尝了一口直接放弃。倒是坐在摊位上听其他食客聊天,得知了一些案件的新消息。
  这一番大动干戈的全城搜查,竟然意外破获了许多陈年旧案,抓获了一名在逃杀人犯,三个贪赃的伙计,并好几起男女奸情等琐碎小案,但最关键的佛塔盗珠杀人案却依然悬而未决。
  食客们压着声音讨论,某家某人被捕入狱,已经给打得不省人事,浑身没有完整皮肉。又有衙役公报私仇,沾边不沾边的捏造个因由就送进狱中,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县衙狱房人满为患,甚至急招了工匠去搭了几个棚子临时关押嫌犯。
  话音中人人胆颤心惊,生怕被牵连进去,从中又滋生出各种恢诡谲怪的奇谈。
  “那白蛇珠分明就不是人间的东西,想必是死去的蛇妖报仇,又还魂把灵珠夺走了。除了蛇妖,谁能爬进塔里去?听说那‘狮子猲’罗成业的身体被蛇妖吞了一半!”
  “罪过罪过,那可是韦驮菩萨镇守的佛塔,他老人家嫉恶如仇,什么妖魔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怪?”
  “只要案子没破,这白蛇的仇就没完,咱们下圭全城可都要倒霉了!”
  盗珠杀人案至今未破,内情信息也一直捂着,因此街头巷尾的谣言越传越离奇。听了一会儿,感觉能攒出一卷传奇了。
  杨行简站在旁边陪伴,躬身小声说:“咱们回吧,这案子有没有结果,都跟咱们没有关系,等城门一开,就离开下圭东去。”
  宝珠不置可否,心里依然惦记着师兄弟两个。韦训究竟去了何处?他跟这件大案究竟有没有关系?若无干系,为何就是不肯现身?要是真有什么苦衷或是冤仇,哪怕给她留一张字条说明也好,竟然不告而别,实在可恨极了。
  幸得杨行简带来的户籍手实,刚才经过官府第一轮筛查时,宝珠没受任何难为,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和他一起回到客栈,关上门后再无旁人,宝珠将韦训下地宫盗墓,正好把被活埋的她起出棺木等事一说,杨行简自然也是惊异至极,连声感叹公主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话。
  心中更想这贼人敢盗掘皇族陵墓,简直胆大包天到不可思议了,料想就是民间所谓的异人侠盗,如果不是他对公主心存歹意,将来能为韶王所用,当可襄助他成大事。一时间又是后怕又觉惋惜,心情复杂极了。
  宝珠问:“我被无辜活埋之事,主簿有何看法?”
  杨行简自然不敢提至尊的不是,斟酌着公主的心意,道:“臣以为,此事仍是针对韶王而来。夺嫡虽然你死我活,公主身为女子,本来没有威胁。只是您向来深受天子恩宠,又跟韶王殿下表里相济,为了剪除他在宫中的助力,敌人下手才如此狠绝。此事定然是深恨韶王之人的阴谋,跟诋毁他的人应当是同一阵营。”
  说到此处,杨行简竖起大拇指,折下第一个指节。
  宝珠一惊:“李承元?他脸都被熊抓烂了,已经彻底残疾,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杨行简叹息道:“废太子倒行逆施,虐杀百姓,亲近娈臣,世人皆鄙夷。就算没有毁容的意外,也早晚都会被废的。哎,承元之后,本来就数韶王最尊最长。如果贵妃还在世,凭其盛宠,其他皇子根本没有机会。只可惜珠胎毁月,红颜薄命啊。”
  宝珠听他提到母妃难产而逝,渐渐红了眼圈。是啊,如果母亲还在,她自然能将所有孩子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皇帝对贵妃一往情深,多年来如果不是为了东宫地位、朝堂稳固,贵妃早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实际上,李承元的太子之位被废之后,封后的事立刻提上议程,万事俱备,只等钦天监选一个最尊贵合美的吉日来举行典礼了。
  只可惜红颜薄命,贵妃没等到这天就血崩而死,皇后的册宝与玉玺也只能放在灵堂之上纪念。
  宝珠默默掉了一会儿泪,杨行简低声安慰她:“等城门开了,臣向幽州寄封快信,告知殿下您平安无事,他定然极为欣慰。等公主安全抵达幽州,咱们再细细清算这笔账。”
  两个人讨论朝堂机密,本来就心情紧张。忽然听到客栈门口吵闹喧嚷,有一群人破门而入,皆同时一惊。
  杨行简连忙开了一条门缝朝外看,只见一帮佩刀的衙役踹翻了店主,大声呵斥,说要搜捕嫌犯。店主只迟疑了片刻,就被揪住衣领猛抽了几个耳光,他口鼻流血,哆哆嗦嗦指向宝珠的房门方向,杨行简大惊失色,赶紧关门。
  然而一条木头门闩哪里能挡得住这伙虎狼之辈,衙役们一拥而入,杨行简如同老母鸡一般张开双臂,拼命挡在公主身前。宝珠连忙偷偷握箭,然而光门口就堵着五六个人,听动静楼下还有一大批,更有人布防在周围房顶之上。
  这些人不仅手持刀剑,还有人举着铁网、钢叉等狩猎野兽的武器,严防死守,天罗地网。
  杨行简只道是政敌获知公主去向,前来斩草除根,不禁心如死灰,浑身冰冷。然而衙役们开口喝问道:“青衣奴藏在何处?”
  杨行简飞快转动脑筋,连忙回答:“我们二人是主非仆,差人为何而来?”
  “我们探听到有个穿青衣的大盗藏在孙家店,他就是盗珠杀人的疑犯!你们两个既然是他主人,就是窝藏罪犯,跟我们一起走!”
  接着抖出铁链木枷,要把他们两人捆上。
  杨行简忙道:“我们父女二人出身清清白白,着实不知奴仆所犯之罪,绝非有意窝藏!”
  衙役看他身后护着一名妙龄少女,冷笑道:“是否是嫌犯,要进了县衙过堂审问才能知道。打上几十鞭,锉一锉皮肉,看你承认不承认,胆敢拒捕,我们现在就砍了你!”接着上前推搡杨行简。
  杨行简岂能眼看着公主披枷戴锁受刑,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能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咬牙顿足,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你们谁敢斩杀朝廷命官!”
  那些衙役被他吼得一愣,杨行简得了空,从怀里掏出银鱼袋高高举起:“我乃是天子敕授的六品官员,自有公务在身,被封城耽搁在此许多天了,你们还想砍我?!老夫跟你们没完!”
  那银鱼袋以银丝绣成鳞片花纹,银光闪闪波光粼粼,工艺极为精美,乃是高级官员的身份证明。鱼袋之内装着半片鱼符,内刻防伪榫卯,另一片则放于内庭作为底根,合二为一,榫卯就能契合。
  这帮衙役谁也没亲眼见过鱼袋,但都听说过,接过来仔细看过后,辨认不出真假,却也不敢动粗了。看杨行简穿着一身百姓的白布麻衣,领头的那人赔笑道:“老爷怎么不穿公服,住在馆驿中?”
  杨行简冷哼一声,收回了鱼袋揣在怀里,朗声道:“我自己能住馆驿,家眷却不能住。一日两日还能勉强凑合,封城那么久了,我怎么放心把未嫁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外面的旅舍里?要穿着公服蜗居在此,也不知道是丢我的脸还是丢天家的脸。”
  宝珠悄悄放下箭,配合他的说法,脸对着墙假装娇弱无助的良家女子。
  杨行简心想那个青衣奴前些天居住在此,见过的人众多,这点无法辩驳,只能以退为进另辟蹊径,说:“我以前确实有个青衣仆人,雇佣没有几天,封城之前就逃了,逃奴干了什么,我们还能成天用眼睛盯着不成?你们再要罗唣,老夫亲自去县衙找吴致远辩白!”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杨行简虽然在长安人微言轻,但毕竟是从六品,本县最高长官吴县令也才七品。此时亮明身份,他故意大发官威,一举一动都是威势赫赫,趾高气昂,还扬言要回京去参吴致远一本。
  衙役们一见京官发难,都是头疼。他们得了暗线消息,大张旗鼓前来逮捕青衣奴,一无所获,也不敢空手回去。领头的当即使了眼色,叫手下速速出去,把这位六品官员微服居住在孙家店的事,报告给外面主持抓捕行动的县尉郝晋。
  第30章
  下圭县县令吴致远、县丞汪岳、县尉郝晋片刻间全都到了,孙家店这间县城普通客栈,从未接待过如此多的达官贵人。店主脸上被衙役殴打的瘀伤高高肿起,他哪里敢抱屈,惊惶失措地前后张罗,心里琢磨今日这太阳可从西边冒出来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杨行简立刻请示宝珠,假父女悄悄对了对词,迅速敲定应对盘问的话。老杨此时紧张得衣裳湿透,被衙役们推搡得发丝散乱,幞头都歪了,好生狼狈,他干脆换上行李里面的深绿色公服,重新梳头正容。又命店主搬来一扇好屏风,为宝珠遮蔽身影,摆出官员家眷的矜贵派头,然后才正式开门迎客。
  吴致远躬身唱个喏,恭恭敬敬接过杨行简的告身,和县丞一起逐字逐句细看。
  衙役们多不识字,只认得鱼符鱼袋。而这告身册子上有吏部官印,内容书写在添加了草药防止虫蛀的特制黄藤纸上,又有官员名字、籍贯和体貌特征等信息,全都对得上。
  下圭县诸官员心道苦也,遇上百年难遇的奇案丢了节度使的宝珠不说,又冒犯了这位越品拿着银鱼袋的亲王府幕僚。莲华寺都成了案发现场,想来烧什么高香求转运都没用了。
  吴致远昨天被保朗随意杀人吓得心胆俱裂,回到县衙内宅,半边脸就麻木了,一作表情便嘴歪眼斜,此时也顾不得了。他双手端着告身递还给杨行简,先以下官的身份告罪一番,又问:“杨主簿这是要去哪里,身边怎么连一个随员都没带?”
  杨行简大大叹了口气,懊恼地说:“我带着家眷要去洛阳,行经新丰县境内时遇到匪盗,马受惊了,放行李的车被拖走,随员们也都受了伤,我急忙带着女儿赶路,想着进城了方能安全些。谁曾想遇到这糟心事……哎,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啊。”
  当下匪盗猖獗,流民作乱,甚至敢于袭击人数少的官员队伍,已是让人相当头疼的现象。
  吴致远惺惺作态地同情一番,还是问到关键主题:“敢问主簿,这青衣奴又是怎么跟您扯上关系的?”
  杨行简道:“我们被匪盗袭击之后,这人便主动寻上门来,自称是失地流民,衣食无着,想自己发卖为奴。我当时正着急没有人手伺候,便雇了他路上打杂牵驴,一路上倒也殷勤妥帖,无甚异常。因此前几日突然悄无声息地逃了,我心中还十分诧异。”
  县尉郝晋心中一动,看了看上司的眼色,对杨行简说:“主簿这是叫贼人套路了,这青衣奴必然跟那群匪盗是一伙儿的,先唆使人去伤了您的随员,抢夺行李车马,他自己再来装作好人帮忙,获取信任后混到您身边,再行勒索等不法之事。”
  杨行简故作惊讶:“是这样吗?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屏风之后突然传来一声问话:“你们怎么知道这青衣奴就是盗珠杀人的嫌犯?”
  吴致远等人都是一愣,这嗓音娇脆动听,如燕语莺啼,听起来是个说长安官话的妙龄少女。
  众官员讨论严肃案件时她随意插话,杨行简却不以为忤,还以温和宠惯的口吻介绍说:“这是我的爱女杨芳歇,最是聪明伶俐。”
  少女说:“你们大张旗鼓来抓人是执行公务,本无可指摘,但我父亲身为朝廷命官,又是韶王亲信,你们不问情由,差点将他当场殴杀,关于此案,我们也理当知悉内情。”
  下圭县众官员听她语气严厉,全无少女之娇怯,训他们跟训灰孙子似的,心里又惊奇又尴尬。吴致远咳嗽两声,说:“今日县衙有人飞刀传书,说杀人盗珠者为孙家店青衣奴。”
  屏风后的少女又说:“连信源都不可证,你们就信以为真了?若明天飞刀传书说张三李四,后天又说王五赵六,你们都一一抓去审问吗?也怪不得狱房都不够用了。”
  杨行简笑容满面,得意非常,捋着胡须点头称是。
  县尉郝晋出声说:“这位杨……杨氏小娘子,飞刀传书之人恐怕是城里的黑-道,因不方便跟官家报案,才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的信源来自江湖,或有特别之处也未可知。”
  屏风后的少女“哦”了一声,讥讽道:“恐怕、或许、未可知……古人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你们可真是靠得住呀。”
  在坐诸官员都有品级在身,年纪胡子也一大把了,被一个只看得见轮廓的少女厉声责问,竟没一个人敢说话。吴致远看风向不对,跟县丞使了个眼色,县丞汪岳熟知律令,便以谦卑的语气问杨行简:“杨主簿既然用了这人做奴仆,可立了‘市券’没有?”
  市券乃是官府发给买卖双方的券契,买卖奴婢必然要走这道手续,若无凭无据,双方都要受罚,交易也不成立。
  杨行简一听,恼怒道:“我刚刚被土匪劫道,大部分行李财物都没了,哪有心思和时间去办理这等杂务?”
  汪岳笑着说:“若无市券,这人也算不得主簿之仆,若是隐瞒同行人犯罪……”
  杨行简冷笑:“你们就是想把这口黑锅扣在老夫身上是吧!不如现在就来搜一搜身,看那失窃的珠子在不在我身上?来啊!”接着站起身来,张开胳膊。
  吴致远忙道:“主簿这说的哪里的话。恶仆在外犯罪,主人虽有不察之过,倒说不上与之同罪。”
  杨行简冷笑道:“那吴明府意下如何?”
  吴致远心想如果是平时,别说这青衣奴杀了一二个人,就是推倒了他家祖宗牌位,也不会跟他的主人撕破脸。可是节度使的宝珠失窃,封城到如今还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身上责任大有万钧之重,今日好不容易抓住这一条线索,实在不敢放弃。
  昨日保朗当着他面出手杀人,就是杀鸡儆猴,给本地官府缉拿压力,他怎能不懂?两害取其轻,跟那个令人胆寒发竖的可怕男人比较,如今只能得罪这位京官,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能找到节度使的宝珠,挽回罪过,他吴致远到时候大可以给杨行简跪下磕头谢罪。
  想到这里,吴致远下定决心,咬着牙说:“下官之意,主簿父女屈就在这小客栈,身边无人伺候,也太委屈了。既然一时出不了城,不如搬到县衙暂住,下官的内宅还有许多房舍空着,下官的家眷也可陪伴杨氏娘子,方方面面条件都比这里好得多。”
  杨行简一惊,拔高了声音:“怎么,你还想软禁我们?你好大的胆!”
  吴致远扯着一边嘴角干笑着说:“下官不敢。只是想着如果那恶仆还藏在城中,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回来骚扰,那时主簿身边只有娇女,无人保护,岂不是任人鱼肉?还是说……咳,还是说主簿就等着他回来呢?”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把杨行简气得胡须发抖,脑中正在构思一篇千字大论骂他,吴致远已经招了衙役们进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收拾房屋,把杨行简父女所剩无几的行李搬了出去,连驴都牵走了。
  又叫来一辆装饰豪华的大牛车,派八九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仆妇,将这父女俩半扶半架地“劝”到车上,簇拥着送去县衙吴致远的内宅。一切用度,都照着下圭县最顶尖的水准供给。
  托盘上放着一套鹅黄色缬印纱罗衫裙,妆匣里是一支簇鸟金簪,一支玛瑙垂珠步摇,金银各一对柳叶手钏,一个卷草纹的环形玉佩,金灿灿堆了一匣。此外,还有胭脂铅粉、茶具笔墨、吃用点心等一应杂物,想得非常周到。
  送来这些东西的老妇脸上堆着笑,对杨行简父女道:“我家主人说杨公路上被匪盗抢劫,小娘子的衣裳首饰都没了,夫人特命老奴送来替换的衣裳,请小娘子将就着用。”
  宝珠脸上不喜不怒,淡然扫了一眼,一言不发扭过头去。
  老妇心中纳罕,这少女做未婚打扮,穿着最普通的布帛胡服,头发上只插了一把玉梳,然而旁若无人的一坐,竟比当家主母的气派还要高贵。
  老妇得了主母命令,本来想以聊家常的名义来打探消息,问问少女是否婚配啦,未来郎君是哪家之类,然而只是站在她面前,这些闲言碎语就咽了下去,自觉噤声了。她心想长安的女子做派气度就是与众不同,先不说相貌高下,同样年纪,吴县令家的女儿还像只怯生生的兔子。
  杨行简二人被一群仆妇强行“劝”到县衙内宅暂住,名义上是客人,其实是被软禁在此。父女二人被安排在一座题为“思过斋”的二层小楼居住,其暗示已经很明显:请他们对放纵奴仆作恶的不察之过进行反思,看能否协助抓住青衣奴,了结此案。
  杨行简护主失利,怏然不乐,不等宝珠发难,一迭声把送东西来的几个奴婢骂了出去。
  宝珠缓缓地说:“衣裙是给我的,首饰是贿赂你的。”
  杨行简岂能不懂。设身处地,他也能理解吴致远左右为难的处境,既不想得罪节度使,又不想得罪他,甚至送了一匣金银首饰想抚平他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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