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重生手册 第29节
“你不要皱眉。”徐则昱伸手抚向陈懿宁的眉间,神情中带着款款笑意:“我不喜欢看你皱眉,懿宁,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低沉而又柔软,在陈懿宁听来,十分有说服力。
“可是……”陈懿宁还要说,徐则昱却用指尖点了点她的唇,止住了她的话。
“算我求你,先不要声张。”他神情恳切的看着陈懿宁,让她几乎无法拒绝。
“好。”陈懿宁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道:“不过你若是再觉得不好,我们就必须传大夫进来。”
“好,都听你的。”徐则昱坐了回去,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但是脸上还带着轻柔的笑意。
陈懿宁让下人端了水进来,亲自帮徐则昱洗漱,不过徐则昱却根本不让她动手,自己挣扎着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要下床。
陈懿宁有些费解,想要拦着他,但是却被徐则昱抓住了手。
“我没事,你放心吧。”他直接从床上下来了:“不要让老太太担忧。”
陈懿宁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虽然脸上的颜色还有些不好看,但是眼中的神采却十分明亮。
“三爷……”陈懿宁讷讷道,眼睛几乎没法从他身上移开。
徐则昱不再多说,直接起身换上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笑着拉着她的手从里屋走了出去,他们出去的时候,白芷和白薇都在外间候着,看见徐则昱神情如常,白芷脸色微动,但是她却也并未多想,直接上前道:“太太,三爷,早膳已经备好了,请用膳吧。”
徐则昱点了点头,却又突然道:“媛姐儿和清哥儿呢?”
陈懿宁一愣,这才道:“清哥儿要进学,在外面用饭也方便,媛姐儿虽然住的近,但是一大早的,一来一回也麻烦,我便准了让她自己在屋里用饭,再一同去老太太那儿请安。”
徐则昱听了微微蹙眉,但是却也没有多说,只道:“如此也好,只是到底是一家人,偶尔也该坐到一起用饭。”
陈懿宁神情微动,心中倒是明白了徐则昱的想法,她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徐则昱想一家和谐,但是上一世莫说一家和气,她几乎连徐怀清和徐媛的面都不怎么见,如今想着,上一世的她真的是有些残酷,尤其是对徐则昱。
“好。”她直直望着徐则昱,眼中含着深切的悔意和柔情,对于徐则昱,她的感情真的很复杂。
徐则昱对陈懿宁的神情有些疑惑,不过他对陈懿宁自来宽容,也没有问,只是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西次间。
用完膳不久,徐媛便过来了,她看见徐则昱,眼里明显闪过一抹惊喜,行了礼之后,便急忙道:“父亲,您一切可还好?”
徐则昱今日没有去上朝,这并不像他的做法,徐媛是个聪明孩子,心中自然有了揣测。
徐则昱却只是温声安抚:“我没事,只是有些疲惫罢了,我听你母亲说你女红和学业上十分努力,这很好,不过你年纪还小,还须得劳逸结合才是。”
陈懿宁没想到徐则昱能说出这种话,放他以前的性子,不批评人就算好了,如此安抚,绝对是难得一遇的。
徐媛也被他的这些话惊住了,直直望着徐则昱,到最后眼圈一红,猛地低下了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陈懿宁看着她如此,却不由有些心疼,徐则昱自来行事端肃,这对徐媛来说,可能就是少有的温情了,陈懿宁拉过了徐媛的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们三个一起去了老太太的院里,他们去的时候别的妯娌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看见徐则昱进来,诸人都唬了一跳,老太太更惊讶:“昱哥儿?”她急忙起身,连徐则昱的小名都叫出来了:“你怎么没去上朝?”
徐则昱笑了笑,走到老太太跟前:“我今日告假了,这几日让您担心了。”
老太太一脸的心疼,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嘴里却嗔怪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当你告假。”老太太以为徐则昱是因为愧疚这才告假了,但是徐则昱也不解释,她能这样想最好。
不过到底叔嫂大防,徐则昱在这儿也不能久待,他便也不再多言,直接道:“这次西北战事大捷,陛下要在宫里大宴群臣,皇后娘娘也要招待诰命,此事家里要早作准备。”
老太太一听倒是愣住了,皇帝也就罢了,皇后自来以勤俭示人,竟然也要办宴会,着实是少见。
“什么时候的事儿?有中旨传下吗?”老太太想得多,宫里办宴不比寻常,必然要有规矩体统。
“中旨就在这两天了。”徐则昱说着这话,眼睛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陈懿宁,低声道:“你也准备一番,这次你也要进宫。”
陈懿宁心下一动,不由看向徐则昱,她虽然是继室,但是也是正妻,有诰命是应得的,但是若是她没有记错,上一世的时候,她的诰命是在开春之后才由皇帝颁赏下来的,如今她还是白身,又如何能入宫参宴?
老太太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看了一眼徐则昱,谁知他却神情不变,只是笑了笑,再不说这件事了,只道:“母亲,我外面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
老太太自然也不好当面问他,只得点了点头:“你去吧,这件事儿我们日后再说。”
徐则昱离开了,陈懿宁心下怀着事情,所以神情也有些恍惚,而屋里的其他妯娌也看起来有些骚动起来,宫里的宴会,这可是大事儿,没有人不会心动。
第68章 设宴
刘氏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开了口,脸上满含笑意:“这可太好了,战事平了,陛下和娘娘也该放心了。”
老太太听了脸上也有了笑:“谁说不是呢,这几日整个京城风都紧了几分,如今可算是松快了,娘娘也终于有心情饮宴了,这许多年,除了每年的贺新年,这还是头一遭。”
说到这个,刘氏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隐秘的笑,低声道:“自从先太子离世,娘娘的精力已经不如以往了,如今能振作精神也算是好事了。”
说到这儿,整个正堂都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
若说如今的大周有什么禁忌的话,那就为先太子之死为最了,当年先太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不仅是因为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还因为他是所有皇子中最有能力最聪慧的一个,不论是朝堂之事还是为人处世,都很得皇帝的心,也很得臣子百姓的心。
但是或许是太得心了,到后来,皇帝对先太子的感情也渐渐淡了下来。
这般一淡下来,就有人看到了机会。
当时的桂王,也就是皇帝的亲弟弟,在前朝的皇位争夺中失败了,但是却并没有放弃自己的野心,而皇帝与太子之间产生了空隙,就被他察觉到了。
为了造成京城动乱,他做了不少小动作,让皇帝对太子产生防备和疑心,父子相疑,原本就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皇帝对太子日益不信任,底下的魑魅魍魉也就越多,诡谲之事更是此起彼伏,最后竟然传出太子觊觎皇位的新闻。
一时之间朝野风声鹤唳,皇帝对太子也多有打压,最后桂王起兵,竟打起了太子的旗号,这对原本脆弱的父子关系,又是一记重击,朝野之中更是有不少攻讦太子,整个京城风雨之势愈发明显,最后太子无奈,在东宫自尽明志。
太子如此,当然是洗净了他的罪责,皇帝知道之后十分悲痛,不仅厚葬了太子,还给太子的每个儿子都分封了王位,这在历史上来说,是绝无仅有之事,但是无论如何,也再换不回太子的性命了,即便最后桂王的反兵被绞杀殆尽,但是这对大周的打击却是十分惨痛的,国家不仅失了储君,而且更失了颜面。
天长日久的,这一段秘辛便成了忌讳,整个京城不敢有人再提起,皇后也在这件事之后,变得越发低调了,整日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皇帝对皇后多有歉疚,所以任事也都由着她,如此以往,帝后之间倒是传出了不少佳话。
如今刘氏一言道出了当年的隐秘,这在徐家,原本就是有些不大恰当的。
但是老太太却没有多做责怪刘氏,而是只笑了笑道:“当年之事实属遗憾,如今有两位殿下在,娘娘心中只怕也多有估量,这才有今日之事。”
老太太所说的两位殿下正是淑妃所出的皇次子鲁王和德妃所出的皇三子晋王。
当年之事有不少皇子都插手其中,在桂王之乱平定之后,皇帝也将插手这件事的儿子处置了不少,鲁王和晋王算是那件事之后的遗珠,鲁王敦厚,淑妃又与皇后关系亲密,所以当时算是少部分为太子说话的其中之一,晋王精明,知晓其中厉害,所以也并未插手,但是却也只是冷眼旁观罢了,后来也受了皇帝的申斥。
只是比起那些落井下石之人,晋王自然要好很多,如今时过境迁,皇帝对晋王的态度也早已恢复如初,甚至因为他的聪慧,还对他有所偏爱。
如今的朝中之事,国本之争也就在这两人之中,皇后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人,也作为最重要的政治筹码,当然是这两个人竞争的要点,不过鲁王有先天优势,皇后自然是喜欢鲁王多一些,徐家也因为鲁王居长的缘故,支持鲁王。
刘氏没想到竟然会引出老太太这番话,心中有些惊喜,急忙笑着道:“您说的也是,娘娘与陛下琴瑟和鸣,自然是要替陛下考虑的。”
这一言引出来的言外之意便有不少,尤其是邓氏,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急忙凑上来道:“说的是呢,我听说鲁王殿下如今还只有一位正妃,如今选秀日子愈近,娘娘也该为鲁王殿下考量考量了。”
老太太听她说这件事便心生不喜,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低斥道:“你脑子里尽想着些什么呢,鲁王殿下今年已经快要而立之年了,你可莫要错估了打算!”
一听这话,邓氏便有些讪讪的,这个倒是,如今徐婵不过九岁,着实是差距有些大了,继而又有些恨恨的,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年龄适宜的亲女儿,若是有的话,就用不着徐婵来占这个便宜了。
不过这样的话,邓氏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到底没胆量表达出来。
邓氏这边异想天开,刘氏那边却又转移了话题,说起这次进宫的准备情况了,陈懿宁此时也终于回了神,将心拉回了此处,不过她倒是没有心情去关注进宫的准备,而是看向了一言都未发的秦氏。
秦氏此时好似真的开始做起了锯嘴的葫芦,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儿,也不多说,也看不清神色。
但是陈懿宁却看到了她嘴角的一丝轻蔑,陈懿宁忍不住心头一跳,她清楚的知道,最后继承皇位的,既不是敦厚谨慎的鲁王,也不是精明聪敏的晋王,而是那位不受重视的广宁王。
太子的几个儿子都封王了,他作为叔父却不过是个郡王,这样的地位,在皇室子孙来说,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不得皇帝心的人,最后竟然成功的继承了大统,如今想起来,秦氏抖起来,好像也就是在广宁王突然异军突起得到皇帝赏识之后开始的,到了最后广宁王继位,秦氏更是得意上了天,把明是徐氏子孙的徐怀睿都赶走了。
陈懿宁之前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秦氏是攀上了武定侯这棵大树,但是如今想着,秦氏又是怎么攀上武定侯的呢?既然武定侯府与徐婉的婚事已经告破,秦氏又为什么会如此自信的送徐婉去选秀呢?
这唯一的答案就是,秦氏背后的人一定比武定侯的地位要更加高,而武定侯就是广宁王的爪牙,那么陈懿宁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秦氏一定是攀上了广宁王。
这个想法看起来离奇,不说秦氏一个深闺妇人是如何攀上广宁王的,就说广宁王竟然为了一个妇人做出如此多的牺牲就足够陈懿宁惊讶的了。
但是现在看来,除了这个离奇的想法之外,竟然也别无其他解释了。
第69章 叮嘱
陈懿宁心中震动,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不变,也不再看秦氏,而是转过脸来,又笑着与刘氏说话,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刘氏,心中也十分高兴。
这一日他们散的很晚,不说老太太心情好,就说这件大事,就足够徐家的女眷们好生讨论一番了,陈懿宁依旧和往常一样并没有露出多少的形迹,但是即便如此,刘氏仍然察觉出了陈懿宁的不同,今日的她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太过安静了。
一出了荣檀院,刘氏便笑着搭话:“弟妹今日怎么不说话,娘娘设宴可是大事,我一个人必然是照顾不过来的,还需要弟妹一起才行。”
陈懿宁没想到刘氏这样敏锐,也只得笑着敷衍:“二嫂言重了,不过若是二嫂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刘氏听了这话也就没有再多想了,笑着离开了,她说那话也不过是客气罢了,她在徐家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能拿的住的,更何况,她也不想将这点权势分出去。
陈懿宁带着徐媛回了青梧院,她们俩直接进了正房的东次间,陈懿宁拉着徐媛坐到了临窗大炕上,又让白芷上了茶水,这才笑着道:“娘娘这次设宴可是大事,又到了选秀的关头,只怕家里的姑娘也要去,你也要先做好准备,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绝不能慌了手脚。”
徐媛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只是这许多年娘娘都从未召唤过臣女入宫……”徐媛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解。
陈懿宁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低声解释:“娘娘自从先太子仙逝,便无心再管宫中事物,如今突然要设宴,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论是娘娘支持哪个,这一次的选秀都是很好的一个拉拢各方的时机,娘娘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错过。”
徐媛更加惊讶,睁大了眼直直看着陈懿宁,似乎不敢置信陈懿宁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陈懿宁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做这幅怪样子做什么,作为女子虽然人在后宅,但是这些事关性命的事情也需得心里清楚才好,娘娘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突然就要设宴了,难道不奇怪?这几年鲁王殿下和晋王殿下在娘娘这儿可没少下功夫,先太子之事虽然难过,但是这许多年了,时移世易,娘娘也该想通了,你是徐家的女儿,日后也是要嫁进高门大户的,这些事情,必须心里有数。”
徐媛听到这话,眼里顿时生出几分感激,这世上能这般推心置腹说这些隐秘话的人,必然是对自己十分关心的人了,陈懿宁只不过是继母而已,还能如此待她,徐媛心里自然记着她的好。
“母亲,多谢您。”
陈懿宁看她如此却只是笑了笑,徐媛上一世宽厚待她,她自然会好生待徐媛,这原本就是她的打算。
“这些事情原本是该吴姐姐来教你的,如今我来说,却也是委屈了你。”
这是陈懿宁第一次和徐媛说起吴氏,徐媛看起来微微有些紧张,但是听到最后,她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下来,吴氏死的时候,她才五岁,也算是明白一些道理了,但是一夕之间,世界倾覆,她是长女,即便是为了还抱在怀里的徐怀清,她也须得成长起来,只有这样,所以她懂事听话,讨好老太太,教导徐怀清,人人都当她是乖巧听话的三姑娘,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委屈。
而如今这句话,却是被继母说了出来,这是徐媛万万没有想过的。
“你看你,小孩子似得,哭什么?”陈懿宁神情柔和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替她擦泪。
徐媛上一世的确一世光鲜,但是陈懿宁却觉得她真的活的很累,家里撑着面子,外面还要四处周全,而她又心肠宽和,为人处世密不透风,不落口角,但是这其中的苦,又有谁能知道呢。
“母亲……”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帕子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让您见笑了。”她褪下了一瞬间的软弱,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你就是心太沉了。”陈懿宁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但是看着她有些拘谨的模样,陈懿宁却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了,而是转而说起了宫中设宴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是大事,但是却也与咱们家关系不大,你的婚事你父亲已经有了打算,所以咱们在这次你也不必太过出头,只需露个脸就是了。”
陈懿宁这般说了,徐媛的脸却一下子涨得通红,徐家现在已经和定国公家形成默契了,徐媛日后是要嫁给定国公世子这件事,基本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了打算,就只等徐媛及笄之后,两家就会把婚事定下来了。
徐媛自然也知道这个,所以她如今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自然是生出了许多羞赧。
“我看之前做的那件海棠色的撒花缂丝褙子就不错,颜色鲜亮不说,做工也好,是正儿八经的苏绣,就备着这个吧。”陈懿宁也不取笑徐媛,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
徐媛心中松了口气,垂着眸点了点头:“都听您的。”
徐媛平日里穿衣都穿十分清淡的颜色,但是若是真的要入宫,而且还是这样大的事情,自然不能再穿素色了,所以陈懿宁这次就做主给她选了海棠红的衣裳。
徐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恼,心中也有了自己的一些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