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叶汶实质上是独属段循的司机,除非特殊情况很少负责给方续诚开车。
  叶汶从车内后视镜瞟了眼后座右侧的方续诚,犹豫答:“我……”
  才说了一个“我”字,方续诚无情地将普尔曼前后车座间的挡板升了上去。
  段循“诶”了一声,扭头看向方续诚。
  方续诚却意外没有看段循,只说了五个字:“坐好,安全带。”
  段循不满瞪了方续诚几秒,不知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不满的情绪又消失了。
  车辆已经缓缓启动,段循人没动作,方续诚不得已对上段循的视线。
  “坐回来,系安全带。”他又说了一次。
  段循人倒是坐回了座位,但坐回来后又跟个大爷似的两手一摊,耍赖说:“懒,哥哥帮我系啊。”
  方续诚看着段循,二人对视了很短的时间。
  方续诚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从座位起身撑着后座椅背去拉段循那侧的安全带。
  段循在方续诚绕过自己拉安全带时,抬了下下巴在方续诚的脸上很轻地亲了一口。
  方续诚动作微顿。
  段循笑着眨眨眼:“哥,你说现在这样像不像我刚回国那时候。”
  两年前段循回国从铭城国际机场出来,当时也是方续诚这样给段循系安全带。
  只是那时候,是方续诚亲的段循。
  方续诚的视线缓缓落在段循的脸上,他看了段循好一会儿,才回答:“不像。”
  替段循扣好安全带,方续诚没急于坐回自己的座位,而是保持一手撑在段循座椅一侧,另一只手摸了摸段循的脸。
  “不一样了。”
  他看着段循说。
  回到极湾,一进门吴叔就问是否开餐。
  段循盯着方续诚换鞋的背影看了两秒,一时兴起似的说:“今天想吃哥哥做的菜。”
  吴叔一愣:“可晚餐已经……”
  倒是方续诚脱去外衣交给吴叔,直接道:“我用小厨房,徐师傅今晚做的你们吃就行。”
  吴叔只能应“好”。
  方续诚问段循想吃什么,段循想了想点菜:“还是灌汤黄鱼吧。”
  这是方续诚捡回厨艺时,认真练习的第一个菜。
  也是段循回国后,第一个向吴叔点的菜。
  其实临时处理鱼挺麻烦的,但方续诚也没有让厨师进来帮忙。
  段循跟进小厨房在旁边看着方续诚洗鱼、刮鳞、杀鱼、剖肚,这道菜方续诚已经做得很纯熟了。
  段循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手机好像快没电了,又走出厨房去充电。
  一分钟后,段循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从起居室探出一颗脑袋。
  “我在这。”
  只见方续诚右手上还拎着把油光锃亮的锅铲,高大的身影背对段循站在一楼大厅中央。
  段循问:“怎么了?”
  方续诚猛然回头看向段循位置。
  二人目光交汇,方续诚身形生生一顿。
  “……没事。”
  三分钟后,段循回完手机上的信息,将手机直接扔在起居室,返回小厨房。
  小厨房中此时烟雾弥漫,段循捂着嘴上前打开抽油烟机。
  等烟雾好不容易散了些,段循皱着眉问:“哥哥在想什么?连油烟机都不开。”
  方续诚站在灶台边仿佛无知无觉,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忘了。”
  段循:“……”
  他觉得方续诚现在不太适合进厨房。
  段循叹了口气,忽然说:“哥哥去周家找我了是吗?”
  叶汶不是方续诚的司机,就算方续诚提前回来,下午开着车来寝园接段循的也不该是本应留在极湾的叶汶。
  “哥哥回过家,然后又去了周家,没找到我才给我打的电话?”
  段循干脆将电子灶台关闭,径直拉着方续诚离开了小厨房。
  客厅里走动的佣人多,段循想了想又带着方续诚回了起居室。
  方续诚任由段循拉着他走,从后盯着段循圆圆的后脑勺微微出神。
  进了起居室后,段循把方续诚按坐到沙发上,自己却又准备往外走。
  “去哪?”方续诚陡然回神,拉住段循的手臂。
  段循回头交代了句:“饿了,弄点东西来吃,哥哥在这等我。”
  几分钟后,段循也不知从哪里当真弄来了两块现成的黑森林小蛋糕。
  他端着两份小蛋糕,却没有将其中一份给方续诚。
  而是只自己留了一份,另一份则随手扔到桌上,随后端着小蛋糕往方续诚腿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哥哥飞机上吃东西了吗?”
  段循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拿着支叉子,刚问完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
  “饿不饿?”段循将叉子插在蛋糕上,空出手摸了摸方续诚的肚子。
  不过只摸到了硬邦邦的腹肌。
  懒得等方续诚回答,他叉起蛋糕上一小块奶油送到方续诚唇边。
  方续诚抬眼看着段循。
  从段循拉他出厨房,到段循离开起居室,再拿着蛋糕回来,这期间,方续诚的目光始终追随段循。
  他像是要将段循的脸盯出花儿来。
  段循举着叉子耐心“啊”了一声,如同教初生的婴幼儿张嘴。
  方续诚静静看了段循好一会儿,竟也真的跟着段循慢慢张开嘴。
  段循给方续诚喂了一叉子满满的奶油,说:“黑是黑了点,但巧克力就这个颜色,真没下毒哦。”
  说着,段循又主动舔了舔方续诚带了巧克力混合奶油香甜的唇角,问:“甜吗?哥哥。”
  “……不知道。”
  这是方续诚最诚实的答案。
  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在这块蛋糕上。
  段循撇撇嘴,觉得甜点师要是知道主人家这么不会品尝美食,一定很后悔了花了一下午用心准备这些。
  段循不再给不懂得欣赏品味美食的人投喂,自顾自用小叉子津津有味吃蛋糕,吃着还不忘问:
  “哥,我喜欢吃这个,我把两个都吃掉好不好?”
  方续诚几乎是本能地考量了半秒这种甜食不利于段循身体的地方。
  微微蹙眉,他脱口而出:“一个,马上吃晚饭了。”
  段循瞟了眼方续诚的脸色,含着叉子“哦”了一声。
  然后在方续诚眼皮子底下吃完整块蛋糕,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空了的蛋糕盘和叉子。
  “哥,有人管的孩子才是真正被爱的孩子。”
  双手环过方续诚的脖颈,段循说:“你最明白的,不是吗?”
  方续诚神色怔然,依旧盯着段循。
  半晌,他喉结滚了滚:“……段循。”
  段循吃得两边嘴角都是巧克力,擦也不擦就往方续诚肩窝里埋。
  “错了,应该叫循循。”
  ……
  刚发现医院有人监视自己那段时间,段循的身体情况很糟糕。
  他一个人躺在瑞士西部陌生的医院里。
  很多次那里的医生护士都以为段循听不懂法语,私下议论说可惜了,段循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陌生的国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离国内很远很远。
  而这个世界上他仅剩的亲人已经离世。
  当时铭传内部大概也很混乱,段循被完全切断了与国内的联系。
  他不知道切断他跟国内联系的人是谁?
  是段家旁系?陈厉?还是方续诚?
  他那时甚至还不确定是谁害得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一个人被扔在遥远国度的不知名医院,连站起来逃离监视都做不到。
  可是渐渐地,段循却又发现了不对。
  监视他的人……似乎对他并没有恶意?
  人生地不熟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再有钱也很难保证时刻被温柔以待。
  然而当护工粗暴对待段循的第二天,那个人再也没出现。
  后来,段循发现自己的医生也在不断更新换代。
  新来的一个比一个更厉害,就好像他们都是从世界各地专门搜罗过来针对他病症的专家。
  在国外康复治疗的很长一段时间,段循其实对未来都不抱任何期待。
  有时候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眠。
  他那时就在想,夜晚什么时候过去?
  可明天睁眼,他又为什么要面对同样无望的一天?
  而那段时间里,连段循自己都已经放弃自己了,反而是监视他的那个人从没放弃过他。
  一个个医生来了治,失败了再换。
  两年里段循换了无数个医生,那个人却仿佛始终坚信他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比他更加坚定。
  第二年,段循的情况真的慢慢好转起来。
  他也已经习惯二十四小时被人监控着,可以坦然在无处不在的监控镜头下吃饭、睡觉、复健、甚至是洗澡。
  直到某一天,又出了第二件事终于让当时的段循下定决心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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