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刚出海时,朱高煦是百般不愿的。可现在嘛……
唉!
也不知,那船队能不能按照预先计划好的回来。她怎么感觉,船可能会越跑越远,在海上漂着的时间越来越长?
等朱高煦回来,那还得等很久很久啊。
“陛下还说什么了?
“还说,下一次,让我们带着船队出海。”
“我们?”
徐妙容瞠目结舌,“这真的是他亲口说出的话?”
“真的。”
朱楹点头,又说:“皇兄还说,打算和兄弟们说,若愿意长住应天,便经商自由。若不愿意,就岁禄减半,并收回三护卫。”
“咱们又没有三护卫。”
徐妙容瞧他,又说:“五哥怎么说?”
她记得,朱橚也进宫了。
“不知道。”
朱楹回他三个字,又意有所指地指着宫里,说了一句:“我走的时候,只剩五哥一人。他们可能,在抱头痛哭吧。”
徐妙容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她隔着马车帘子看看宫门,又转过头看看朱楹。嘴巴张开了又合上,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刚刚,是在讲笑话吗?”
好冷。
不过……
想到宫里方才的惊心动魄,想到被人送出宫,连三殿下府都没进,就被送往凤阳高墙的朱高燧,她觉得,或许,他还真没有说错。
朱棣可能真的在哭。
男人嘛,哭吧哭吧不是罪。
在心里为朱棣掬了一把同情泪,她又问:“你说等他反应过来,不会又后悔了不认账吧。”
“君无戏言。”
“他耍赖的时候还……”
本想说一句,还少吗,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忘了一件事!”
她满脸亏大了,我怎么忘了这茬的表情,又道:“我那里,还有一张条。”
“就是……”
“我知道。”
朱楹眉眼带笑,他固然知道,她说的,是卖书任务达成时,朱棣写给她的那张条。
彼时他们在太平门厢试点卖书,最终书全部卖了出去,朱棣欣喜之下,指名道姓,让冤大头帮她报销一应花费。
那个冤大头,他记忆犹新,正是,朱高煦。
朱高煦将该贴补的钱都出了,而她,还是有些不乐意。后来皇兄便说了,他那里,记她一个愿望。她什么时候想提要求了,便去他面前说。
为了防止皇兄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她还逼得皇兄亲手写下了一张字条。
现在那张字条,还在柜子里放着呢。
“我竟然把它拿去压箱底了。早想起来有这玩意,何至于折腾这么一遭。”
自言自语说了一遍,徐妙容又自我宽慰:“不过这回,能把他们姐弟两个送进凤阳高墙,也算大功一件了。今日份功德,加一。”
说完了加一,她又说:“现在这张字条,便是丹书铁券一样的存在了吧。咦,我爹那里,好像就有一份金书铁券。”
“中山王的确有一份金书铁券。”
朱楹接口,顿了顿,又说:“上回……”
他一提到上回,徐妙容就想起来了。
朱棣打进来的时候,大哥徐辉祖,就是靠着这份金书铁券,气得朱棣只能干瞪眼,却不能奈何他半点。
现在嘛……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些唏嘘。
又想到,那个时候,他跟自己,也是背道而驰,相敬如“冰”的,便打趣了一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王爷想回到过去吗?”
本以为他会说不愿,哪知道,他却说了一句:“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想回到你去曹国公府的那日。我会告诉你,不想去不必去。你的想法,比替我换核桃,更重要。”
那时候的误会,便是因这一趟而起。倘若她没有去,后来,曹国公夫人便不会自以为是,而她夹在其中,凭白受了那些委屈吧?
“是我做的不好。”
他又说了一遍。
目光中有些许遗憾。
“其实那时候,一开始只是想让你说一句对不起。”
所有的矛盾,倒推至开始,都是,他生气,他想要她说一句对不起。但,骄傲如她,从来不肯说。
哪怕她使出那么多手段,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也没有,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少年心性使然,都是不肯低头的。
就这样,渐行渐远。
好在,一切都变好了。岁月终究是温柔的,他们都在改变,褪去最初的锋芒。一切,都来得及。也还好,来得及。
“回去吧。”
他说。
又说:“有池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徐妙容便透过帘子看外面,果然,有池已经百无聊赖,脚尖在地上画圈了。
“回去吧。”
她收回视线,同样说了一句。
前脚回到府上,后脚应天府学的陈教授来了。许久未见陈樵,她还想了一下这个名字。知道对方是来找朱楹的,倒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日,用过早饭,她往徐家去了一回。
徐妙锦早已翘首以待,一见了她,便一把拉过她的手,把人带到了屋子里。曹氏也笑意盈盈的,说:“陛下昨儿发了圣旨,说让亲王来朝,共贺冬至。三妹妹到时候,必然回来,等煓儿也稳定下来,咱们一大家子,可算是真真正正的团圆了。”
“那冬至,咱们一起做小圆子吧?”
徐妙锦脱口而出,话音落,又想起,冬至宫里是有宴会的,便有些沮丧,“算了算了,还是去宫里吃不要钱的饭吧。以后应天城里,竞争激烈,还是先捂紧口袋,低调些吧。”
徐妙容乐了。
徐辉祖也乐了,他说:“人家朱家人搞竞争,关你什么事?你想吃什么,吃就是了,难不成,我还能苛待你?”
“我又没说你苛待我。”
徐妙锦小声嘟囔。
眼看着徐辉祖又要拿出长兄之姿,说话了,徐妙容忙道:“三姐姐,你可是圣姑。圣姑可不用低调。”
噗。
徐妙锦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当了这个圣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蹭吃蹭喝了?”
徐妙容:……
虽然,圣姑好像是能蹭吃蹭喝,但,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明明说的是,徐妙锦不用掺和进商战里面。
朱棣昨儿连发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贬朱高燧和朱月贵为庶人,并送往凤阳高墙。
第二道,钦点,徐妙锦为我朝圣姑。出行各处,畅通无阻。讲经设坛,报批天子。
第三道,分送各处,着令亲王来朝,于冬至,宴华盖殿。
第一道,不必分说。
第二道,便是官宣了徐妙锦的圣姑身份,并强调,徐妙锦直属天子。从此徐妙锦有了官方背书,可以相对随心所欲地生活。
这第三道,虽是让亲王来朝的。可,朱棣昨儿下发圣旨的时候,还大动作申斥了宁王和谷王,说他二人狼子野心,妄图颠覆朝堂,着令,收回三护卫,两府人马,尽数押往应天。
其他的,他没明说。
可,根据那些个只言片语,大家隐约猜出了。他要把人扣在应天,扣在应天,又不想给岁禄。参照过往经验,大概率,是放松对大家的管制,让大家自食其力了。
自食其力,便意味着,大家要各自找门路了。
曹氏方才说,竞争激烈,便是这个意思。
届时,人都被扣死在应天,徐妙清便也能顺势长留应天了。至此,所有徐家人,所有活着的徐家人,便都留在应天了。
“对了,我怎么听说,昨儿安王同陛下提了,说你们两个要出海?”
徐辉祖一脑门问号。
“我可提醒你们,海上不比地上,在海上漂着,可不好受。”
“我知道。”
徐妙容笑,“大哥已经出过海了,我自然是,要紧随其后了。”
海上漂着,当然不好受,遇风浪,船身颠簸。这时代条件又有限,什么坏血病,什么海盗流寇出没,是常事。但历史上,郑和船队并无一人得坏血病。
既然有过往经验,她便不怕了。
徐辉祖还想再说,徐妙锦却示意他打住:“大哥,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们两个,都不是肆意妄为的人。你相信他们吧。”
从徐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许多。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各个皆裹紧了衣衫。月桃抬头,打量着天,道:“好像要下雪了。”
忽有车轮轧轧,一声声由远及近。
月菱抬眼看去,下一刻,“王妃,是王爷!”
徐妙容抬眸。
但见不远处,马车缓缓驶来。不多时,停在了她面前。帘子掀开,朱楹的脸,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她问朱楹。
朱楹轻笑,“我来接你回家。”
他又说:“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