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他们进宫干什么?”
  朱高燧心越发慌了。
  安王府里。
  有池伶牙俐齿回禀:“王爷,王妃,杨荣杨侍讲偷偷叫人来递话,说陛下今日检查皇长孙的课业,皇长孙对答如流。陛下欣喜之下,夸奖皇长孙,恰好翰林院的学士们也在,陛下便随口问众学士,皇长孙如何?旁的学士都答了,独解学士最后答,好圣孙。”
  一句好圣孙落下,徐妙容的眼皮子抬了起来。
  历史上的这一刻,终于真实的发生了。
  只不过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彼时的“好圣孙”三个字,虽然同样出自解缙之口。可那时候解缙之所以有此回答,是因为,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朱棣在几个儿子中来回摇摆,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这一次,朱棣心意已决,他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虽未正式官宣,其实已经定下了。
  便是,朱高炽。
  之所以问翰林院诸位学士,朱瞻基如何,一方面是因为,朱瞻基确实优秀,做爷爷的,总是忍不住想显摆。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故意做给外人看。
  两边既然已经打了赌,那么,彼此都奔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刻去。朱棣相信,朱高燧不会为了皇位,对他下手。他要试探儿子,所以他故意问学士们那些话。
  只是没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虽然时间上略有出入,解缙却还是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一句“好圣孙”既出,朝堂内外,要翻天了。
  “明日,他们便该上折子,请陛下立太子了吧。”
  挥退下人们,徐妙容问朱楹。
  朱楹点头,“按照计划,明日,他们要集体请愿了。”
  “集体?”
  徐妙容愣了一下,“老二那些人?”
  “也倒戈了。”
  “也?”
  徐妙容愕然,想了想,明白了。
  朱高煦在海上越飘越远。前几日,船队才送了消息回来,说是船队在苏门答剌暂行停留。朱高煦作为领队,决意继续往西,驶入印度洋。
  这架势,一看就是心野了,不想回来了。
  原本坚定支持朱高煦的那些人忽然觉得好像……没有希望了。权衡利弊,又见近日局势将明,朱高炽赢面极大,想着,若是转头支持朱高燧,以朱高燧狭隘的性子,说不得,捞不到什么好处。
  那还不如支持朱高炽呢。
  反正朱高炽宅心仁厚。支持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支持朱高燧结果更坏。便转头,支持朱高炽了。
  其实,按他们的计划,有没有这波人跳出来推波助澜,并不影响大局。没有他们,一切照旧,结局注定。有他们,锦上添花。
  结局是注定的。
  他们将朱高燧做的恶心事不动声色地往外透露了些。那些个朝臣,果然群情激愤,闹着应该把罪魁祸首朱高燧打入凤阳高墙。
  朱高燧知道这些,心中定然会起波澜。
  而仅仅有波澜,是不够的。她和朱楹,他们还要他,有危机感。有了危机感,便会背水一战。届时,朱棣不相信现实,也得相信。
  “好圣孙”三个字,定然会吹得无数人心中起波澜。明日,朝中自有人带头,请立太子。在众臣的催促中,“逼迫”中,朱棣会恰到好处的“病”了。
  再之后……
  “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有些雀跃。想到有池传回来的朱高燧近日来的小动作,又搓手,许愿:“真想求他,赶紧造反吧。”
  朱高燧的全套议事班子,在先前,已经被朱棣撤裁了。可三殿下府上,还藏着一个人。
  宁王朱权的人。
  朱棣引而不发,没有对宁王做什么,也同样,没对谷王做什么。可,朱高燧以为,留在他府上的那个见不得光的人,没有人知道。实际上,此人早在朱棣的掌控之中。
  这是一个必死局。
  唯一的破局之策,便是,什么也不做。
  但,“王爷不妨猜猜,老三会在第几日进宫侍疾?”
  “第九日。”
  朱楹给出了确切的答复。
  他还说:“皇兄病了,消息会晚一日再传入高燧府上,以此来营造,高燧失了圣心的假象。高燧上折子,皇兄必然不许。因此他会连上七日折子,皇兄再许。”
  “那我可得再百爪挠心几日了。”
  徐妙容笑笑,目光中倒并无失望。
  要想试探出朱高燧的真心,便得和他推拉。七日,足以扰乱朱高燧的心神,让他以为,自己真的被朱棣放弃了。七日,也正正好,够兵马和粮草调动。
  “只可惜,那日,我怕是进不了宫。”
  她* 又笑,这回,却有些无奈。
  赌,是和朱楹打的。因此谜底揭晓的那一刻,朱楹大概率是在宫里的。而她,却是大概率不会在宫里的。
  想着反正个中细节,最后朱楹一定会与她分说,便没有放在心上。
  如她所想,第二日,朝臣们果然集体请愿了。
  众臣引经据典,提请朱棣,快些定下太子人选。当朱棣问他们,你们属意谁来当太子时,众臣便提出了朱高炽。
  一说朱高炽仁义,上孝顺父母,下与兄弟姐妹友好。
  二说,于朝中大事上,朱高炽没出过差错。
  三说……
  朱棣被“催”的无话可说,不发一言,撂挑子走了。
  他没给出答复。
  朱高燧却以为,自己有机会。果然,父皇对老大,还是有些瞧不上的。
  可窃喜没多久,他便着急了。
  因为朱棣病了,不仅消息是第二日才传到他府上的,他装模作样,探病的折子,还被驳回来了。
  与此同时,三皇子妃还从给府上送蔬果的仆妇口中听闻,朱瞻基和朱高炽,在御前侍疾。朱棣心中宽慰,这两日,饭皆是与这父子俩一起用的。
  朱高燧坐不住了。
  当得知,朱棣亲口对着朱高炽说了一句:“老大,你生了个好儿子后”,他彻底坐不住了。
  一日。
  两日。
  至第七日。
  他送进宫探病的折子,终于被留下了。
  朱棣让他进宫。
  *
  安王府。
  徐妙容坐在窗前剪花枝,月桃从外头走进来,顾不上看她剪好的花枝,口中小声道:“王妃,三殿下进宫了。”
  徐妙容拿着花剪子的手一顿。
  微微点了点头,她说:“知道了。”
  又拿起花剪子,旁若无人地剪了起来。
  她心里记挂着朱楹,朱楹却在朱棣榻前“伺候”着。朱棣的脸,犹如冬天里的萝卜,又凉又白。
  他在与朱橚讨价还价。
  确切的说,是朱橚在单方面同他提要求。
  “四哥,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能保护你。”
  朱橚今日就像吃了牛板筋,倔强的可以。他本是来“探病”的,见了朱棣,便口口声声闹着,要留在屋子里。
  朱棣知他心意,可他听了这话就来气。
  “你保护我?你做什么保护我?我又没有遇到危险。”
  “可是。”
  朱橚欲言又止。
  怕说出心里话,伤了四哥的心,只得耐着性子婉转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上了年纪,有时候,别逞强。”
  “去你的!我的武艺,不比你的强?出去出去,我这里用不着你。”
  “我就不出去,我就要在这里守着。”
  边说着,朱橚给朱楹使眼色,想要让朱楹帮他说说好话。朱楹还没开口,外头宫人突然来报,说朱高燧来了。
  朱橚脚一抬,一骨碌就钻到了床后的帘幔里。
  朱棣:……
  朱楹:……
  朱高燧进来,便看到父皇不太高兴的脸。他心里便是一沉,父皇是在听说他来了,才不高兴的。所以,他是不想自己来的吧。
  “父皇,儿子问父皇安。听闻父皇抱恙在身,儿子的心里,实在不安。这些时日,辗转难眠,今日终于得见父皇,敢问父皇,可大安?”
  “死不了。”
  朱棣实在很难挤出一抹笑。
  他回答的硬邦邦,若是在平日,朱高燧不会觉得有异。毕竟他这个父皇,从前常阴阳怪气。可今时不同往日,此时听了这话,朱高燧心里难免嘀咕。
  不动声色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待发现没有朱高炽和朱瞻基的身影,忙问了一句:“父皇病中,怎么不见大哥前来侍疾?”
  “你大哥,忙得很。”
  朱棣不想多说,随口说了一句,看了朱楹一眼,“二十二弟,你先回去吧。朕,并无大碍。”
  “那臣弟,便告退了。”
  朱楹从善如流。
  等他走了,朱高燧试探着上前,似拉家常一般,道:“旁的事再忙,能忙过关心父皇的身体?父皇的龙体,关系着国计民生,大哥未免太拎不清了一点。”
  “我病中,折子堆成了山,折子再不批,那案上就堆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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