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可这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跟踪成功了?
充满期待地看着来人,来人道:“周王殿下英姿不减当年,自是眼疾手快,身手敏捷。他如游龙一样,变化无形,时而躲在柱子后头,时而隐入树丛,时而敛了生息,时而飞起一脚……”
“飞起一脚?”
徐妙容瞪大了眼睛,跟踪人就跟踪人,飞起一脚干什么?
“他打人了?”
“不……不是。”
来人慌忙摆手,坏了,他怎么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了。周王殿下刚进鸡鸣寺,就被路衍发现了,话不投机,周王殿下踹了人家一脚。
那和尚捂着脸,哭得可伤心了。后来真正跟着神行太保,是他们。
不好损害自家殿下英武形象,来人急忙又道:“神行太保是大宁都司卫所马步官军。”
徐妙容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大宁都司卫,那是朱元璋设的卫所之一,治所远在北边的大宁。大宁的兵,本不该来应天,应天自有三大营。
可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除了会吸纳在应天的卫军,偶尔还会调大宁以及另外两个都司卫所的马步官军前来应天历练。
神行太保,应该就是从大宁调来应天历练的。
可,一个老巢在大宁的卫军,怎的与本在洛阳的路衍联系上,又指挥着路衍,在应天城里装模作样?
宁王朱权。
脑子里又冒出这个名字,她只觉,心中迷雾更浓。零碎的证据拼凑起来,全部都指向一人——朱高燧。
麒麟中毒,朱瞻基作为当事人,脱不开干系。朱瞻基背后,是朱高炽。而路衍是受神行太保指示在应天亮相的,神行太保来自大宁卫。大宁卫,就在大宁,偏大宁,是朱权的封地,朱权又对朱棣的“言而无信”心生怨气。
如今,朱权虽然“认命”了,可他的实力,仍在众藩王之上。
龙虎山上的“流民”,是从吴县来的。朱月贵又与吴县,多有牵连。
事情越来越清晰了,她几乎已经可以笃定,朱高燧和朱月贵是这些事的始作俑者,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坐在原处胡思乱想了一阵,她冷笑出声。
不管对方想干什么,不管朱权有没有牵涉其中,风浪既然已经起来了,那便不要轻易说结束。
待朱楹回了驿馆,她便把朱橚送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朱楹听罢,面色有些凝重。
“宁王兄先前,兵力很足。虽说如今……可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皇兄那头,未必没有防备。”
“他定然有防备。”
徐妙容心中暗道,你四哥他老人家天天变着法子想把大家的兵权拿下,他定然早做了无数套方案了。
宁王那头,她不是十分担心,可三侄儿和二侄女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她实在好奇。
带着这份好奇,她进入了梦乡。睡到正酣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月栀在外头说话:“王爷王妃,出大事了,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
徐妙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了,外头月栀道:“广安宫起火了!”
“哦。”
徐妙容又不受控制地躺下了,刚躺下,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起了身:“你说哪里起火了?”
广安宫,虽然名字于她而言有些陌生。可,身为皇亲,如何不知,广安宫就是俗称的凤阳高墙。凤阳高墙里,如今可囚禁着朱允炆的弟弟和孩子们呢。
“怎么办?”
她问一旁已经起了身的朱楹。
谁能想到,来一趟凤阳,还能遇到这等棘手的事。老朱虽然不忘老家,在老家建了个中都城,可朱家子孙们,谁想住在凤阳?
成王败寇,朱棣登基后,凤阳高墙便成了监狱的代名词。朱允炆的后代和兄弟们,都在里头关着。这些人身份实在敏感,朱楹虽来了凤阳,可至今,他还没见过这些人呢。
现在倒好,着火了,相关负责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转来转去,找到了朱楹这个姓朱的人头上。
她恨不得来个原地消失。
“先去看看吧。”
朱楹出了门,也没说去哪里看看。徐妙容想了想,也跟着他一道出了门。
负责巡查凤阳高墙的守卫已经大汗淋漓了,一见到朱楹,便急道:“安王殿下,广安宫大火,下官们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殿下拿个主意。”
“着火便救火,你不救火,避到此处做什么?本王又不是水。”
朱楹面上有一丝愠怒,那守卫打了个冷颤,拿不准他这话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还想再说,朱楹却看了他一眼:“还磨磨蹭蹭做什么?”
守卫抬脚就往外头去,刚走了两步,又听得:“皇兄可从来没说过……”
没说过什么,朱楹没说了。
守卫心中一个激灵,明白这是要保活口了。皇家的私怨,他管不着。皇家的人,哪怕成了阶下囚,那也还姓朱。
朱家人死了,他这个守卫,怕是也没有活头了。
忙急急往广安宫赶。
徐妙容瞧着,实在无语。着火了却不去救火,美其名曰跑来找朱楹拿主意,打量谁不知道,这是想甩锅呢。
朱楹接手,责任就他担了。这些油子,心眼倒是比那马蜂窝还要多。
“王爷……”
她欲言又止,拿不准朱楹到底是要去那广安宫,还是不去。
朱楹回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没有圣谕,任何人不得擅入中都宫城。我……我就坐在驿馆门口等。”
等什么,他没说,但徐妙容已经知道了。
高墙里的人,沾不得。朱楹并没有失了智,他在驿馆门口等,就是光明正大,做给凤阳城明处暗处的人看。可,高墙里关着的,毕竟是他的亲眷,纵然他与那些人不亲,可同姓朱,他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所以他等在驿馆门口,叫人去救火,也等消息传回来。
“妾身陪着王爷一起。”
月亮的光,朦朦胧胧,方才醒来时,还有些睁不开眼。可此时,徐妙容却又没了睡意。朱楹也不推辞,两个人便一起,坐在驿馆门口等。
“广安宫……”
徐妙容本想说,广安宫很大吗,又觉得这话不吉利,毕竟朱楹没进过高墙,便改口道:“五哥先前曾说,他背着太祖皇帝,偷偷溜到了凤阳。也不知道,他当时来凤阳,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为了烧饼吧。”
“嗯?”
徐妙容侧过头,朱楹也侧过头,道:“五哥生在凤阳,小时候,他爱吃有一户人家做的烧饼。”
“王爷竟然知道五哥小时候的事。”
徐妙容觉得有些不公平。朱橚压根不记得他小时候的事,明明他比他大了那么多。可朱楹,约莫是从谁那听了一耳朵,便记下了朱橚小时候的事。
“其实,也没记得太多。”
朱楹又将头偏了回去,目光落在前方夜色深处,他道:“小时候的事,不管是谁的,我都记得不是太多。”
说到此处,他轻笑了一声,笑意却极淡极淡,他又问:“你会觉得,我太冷* 血了一些吗?”
他说的是,今夜他没亲自去广安宫救火。
徐妙容摇头,刚想说不会,他却又道:“我与允熥小时候曾一起玩过,虽然,我们那时候也没有很熟。”
“我和很多人,都不熟,包括我的母妃。”
徐妙容睫毛颤了一下。
朱楹却似心中有感应一样,回过头看她,见她眉眼间似有几分沉郁,心知她约莫是想左了,忙道:“我一岁时,母妃就去世了,所以我对她,并无太多的情感。至于其他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王爷都做了些什么事?”
“捡松果。”
朱楹回了三个字,说完,又道:“还有,玩核桃。”
说到玩核桃,他自个没忍住笑了,笑完,又道:“根据松果的样子,可以预测第二日的天气。”
“所以王爷在钟山上那回,说天要下雨,便是因为松果变样了吗?”
“对。”
朱楹点头,刚想说,松果遇水闭合,前一夜松果闭上了,想是空中水汽大,便听得前方夜色里传来一声尖叫。
护卫们立刻上前,有人大喊:“蛇!好多蛇!”
又有人匆忙回来传话,道:“王爷王妃,前面林子里,突然冒出百来条蛇,还请王爷王妃速速进去避一避。”
蛇出没?
?徐妙容鸡皮疙瘩起来了。百来条蛇,这是捅了蛇窝了?目测了一下蛇与她的距离,她汗毛倒竖,人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蛇四散开来,不好抓捕,有池干脆又带着一拨人,挑着灯前去抓蛇了。
徐妙容暂时退回驿馆里头,可,刚进了驿馆,还没来得及说话,朱楹便抓住了她的手。
心知有异,她屏气凝神,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