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现在全应天府谁不知道,《三国演义》正红火。可,不让卖《三国演义》,还能卖什么?从头开始,等于零,同样还卖个鬼啊!
  展望前路,他觉得,嗯,没必要展望了。
  当时就应该直接就此作罢的。
  “我是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说,赢了能干什么呢?皇兄又没许你什么,倒是输了,你……”
  不对啊。
  朱椿吸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皇兄好像没说,输了会怎样。
  这,不正常。
  皇兄一向是个不吃亏的,赢了,他可能会叫你好看,输了,他同样会叫你好看。但今天,他只字未提“叫你好看”。
  这是,爬山爬累着了,忘了?
  不应该啊。
  那座山,明明只是个小土丘来着。他三下五除二,就爬,不,走到了顶。
  算了,不想这些了,他看向朱楹,想说一句“实在不行,你求求二十二弟妹吧,二十二弟妹,或许能帮你扭转乾坤”,便听得:“十一哥,我想问你借本书。”
  借书??朱椿有些意外,反应了一下,怀疑他是想拿自己的书去试探外头行情。忙摆手,正色道:“我那些书,曲高和寡,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其实,不是他不想传播自己的文字,而是,他心知肚明,他的文字,传播不动。
  怕打脸,他先拒绝了。
  心头忽然有股淡淡的哀伤,又想到,他笔下那么小众的文字,二十二弟妹都翻出来看了,便觉,好受了许多。
  这世上,有伯牙,就有子期。二十二弟妹,就是他的钟子期!
  感谢钟子期,他要做点什么。
  “二十二弟,过几日,你同二十二弟妹一道来府上吃羊肉吧。”
  前两天他得了一只羊,那羊,如今还在圈里好生养着呢。这时节正该吃羊肉喝羊汤,一般人,他还舍不得呢。
  “好。”
  朱楹应下了,他也不追问,只道:“十一哥能将《蜀汉本末》借给我吗?”
  “不能。”
  朱椿一口回绝了,他为了请二十二弟妹吃羊,连带着叫了他,已经够意思了。现在他竟然还想白嫖他的书?
  没可能,那书,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校验过,又亲自刊刻出来的。自打父皇白嫖了他的版片,命他把版片上交,他手头,就有且只有一本现成的了。
  仅存的一本,他才舍不得外借。再说了,“国子监里不是有吗?”
  他记得,父皇把版片给了国子监,国子监好像翻刻了两回?
  “你去国子监找吧。”
  他再次为朱楹指明方向。
  鉴于他实在不想借,朱楹也不勉强,借书的事,就此作罢。又说了几句闲话,二人在一处路口分道扬镳。
  朱椿本来想直接回府,刚抬了脚,又定住了。纠结了又纠结,他脚尖一转,干脆朝着国子监的方向去了。
  国子监就在附近,反正他无聊,不若去看看他的版片们。
  兴高采烈又轻车熟路地进了国子监,随便抓住一个人,他问:“《蜀汉本末》藏在哪?”
  那人被抓住衣裳,本想骂骂咧咧,打眼一看,竟是他。忙不迭换上一张笑脸,小心翼翼问:“蜀王殿下可是要找《蜀汉本末》的版片?”
  不等朱椿回答,又颇为乖觉地往前一指:“藩刻的版片,都在第三间屋子里,不若下官陪着蜀王殿下一道去找?”
  “不需要。”
  朱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正要大步流星上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版片是你保管的吗?”
  那人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问的是藩王府的版片,忙摇头,道:“是王司业保管的。”
  他有些可惜。
  暗道自己运气不好,蜀王殿下那话,明摆着心情不错。心情不错,说不得就要抬举人。可偏偏,管藩刻版片的人,不是他!
  一时间有些羡慕王司业的好运。
  正咕噜咕噜泛着酸水,朱椿却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正蒙圈,却听得:“你是不是,想让本王抬举你?”
  那人:!
  他大惊,而后,眼里便流露出些许狂热来。蜀王殿下,竟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他的机会来了!可,他好像还没自报家门?
  正欲自报姓名,朱椿却又说了:“你先在外头候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人在外头等着,只听得,里头窸窸窣窣,似是翻东西的声音。眼角余光一瞥,竟然瞥见他酸的不得了的那位王司业来了。
  呼吸险些一窒,他看着王司业,面色不善。
  正想说点什么,王司业却捏了捏拳头,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风一样钻进了屋子里。
  “无耻小人,汲汲营营。”
  他啐了一口。
  支着耳朵细听,却听得,一声暴喝。
  而后,“你说什么?本王的版片,被老鼠吃了?国子监有老鼠?老鼠怎么没把你的脑子吃了?”
  “姓王的,活要见版片,死也要见版片,今天你不给本王把版片找出来,你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
  里头的怒骂声渐响,而后,又消了下去。奉命站在门外的那人,也悄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还好,刚才他没跟着一道进去,不然现在要承受蜀王殿下怒火的人,就是他了。
  心中暗自庆幸,他悄悄往更外头挪了挪脚。刚挪了一步,便听得:“守门的,你进来!”
  守门的?
  他嘴角一抽,环顾四周,没有别人。知道是在叫他,认命地往屋里去了。
  哪知道, “你不是想让本王抬举你吗?”
  朱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人心中不安,朱椿却又问了:“你和他,谁的官大?”
  他?
  那人悄悄抬眼,看了一眼王司业,小心回道:“回蜀王殿下的话,王司业是下官的上峰。”
  “好。”
  朱椿抚掌,而后,指着王司业,厉声道:“打断他的腿,本王保举你顶替他的位子!”
  那人:!!
  什么小心翼翼,什么避之不及,通通都去他的吧,他现在就打断王司业的腿!
  “王爷有命,下官莫敢不从!”
  然后,他就从了。
  徐妙容从丫鬟们口中听到这段小插曲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彼时她正坐在书桌前……画图。
  销售预测分析图。
  类似的图表,从前她常做,但这次,却不一样。过往数据缺失,潜在需求,无章可循,应天府内,用了半年,她基本熟了。可应天府外的行情,她依然不是太熟。
  遵照经验,她顺畅又艰难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画了一半,月桃兴冲冲跑进来,道:“王妃,王司业的腿断了!”
  王司业?
  揉了揉被数据折磨的坠胀的脑袋,她这才想起来这人是谁。思及那会朱楹从后湖回来时同她说过的话,便问了一句:“怎么断的?”
  “是被蜀王殿下打的。”
  月桃回了一句。
  她有些震惊。
  朱椿还有这能耐?他看着那般文雅良善,竟然还能把人的腿打断?
  怀疑地看向月桃,月桃又道:“奴婢少说了一句,是蜀王殿下让王司业的下属打的,因为那王司业弄丢了蜀王殿下交上去的版片,蜀王殿下问到跟前了,他还狡辩。”
  原来如此。
  徐妙容松了一口气,月桃这丫头,深谙震惊体的精髓,春秋笔法信手拈来的。她还以为,朱椿开大了呢。
  又想到,事情是因为版片而起,思及朱楹那句“我想借来看一看”,她失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叹朱楹借刀杀人玩的更炉火纯青,还是该吐槽王司业玩忽职守,活该有此一遭。
  “听说蜀王殿下今日大发雷霆,很是吓人呢。”
  月桃边说着,还做了个害怕的动作。
  徐妙容摇头,道:“每个人都有心爱的东西,心爱的东西弄坏了,能不生气吗?”
  “那,王妃心爱的东西呢,是什么?”
  月桃想啊,蜀王殿下喜爱文学,亲手雕刻的版片被人弄丢了,他生气,情有可原。那么王妃呢?
  说起来,她好像并没有听王妃说过,心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若说从前,王妃用行动表现出的,她所爱的,是王爷。那么如今呢?如今王妃爱的,又是什么?
  “是钱。”
  徐妙容言简意赅地回了。
  月桃:……
  石化了那么一刻,她承认了。对,王妃爱的,就是钱。不爱钱,干嘛要种花,不爱钱,为何对数字这么敏感?
  伸头看一眼那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她吐吐舌头,“王妃,别弄坏了眼睛。”
  “我倒是想呢。”
  徐妙容吐槽了一句。心中却把朱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回骂了一遍。
  黑心的朱楹,她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答应他,帮他“赢”这一回。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了,他打算趁着朱棣喊兄弟们爬山的机会,帮朱棣把心里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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