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瓜委实不好吃, 她也不想吃。知道事不宜迟, 她交代月芽,赶紧打发人去魏国公府门口和宫门口守着, 一见到徐家人就立马报信。
  又犹豫了一瞬,她交代月栀,再同朱楹说一声。
  她不知道朱桂的脾性,怕他不理智之下做出更过分的事,跟朱楹说一声,就是念着安王府的脸面,朱楹怎么着,也不会由着她殒命吧?
  朱桂在应天府没有固定住所,如今代王府的人全住在上元县的一处院落。着急忙慌赶到的时候,入目便是正院里的一片狼藉。
  说是正院,其实也不对。来的路上,徐妙容已经全听芙蓉说了,朱桂,老家暴犯了。
  徐妙清在大同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朱桂一言不合就打她,徐姨娘一言不合就欺负她。什么抢她的东西,住她的院子,穿她的衣裳,总之,怎么爽,徐姨娘就怎么来。
  两厢夹击,徐妙清毫无还手之力。又因为怕坏了儿子的爵位,徐妙清越发忍气吞声。
  知道这一切的徐妙容,直想冲到徐妙清面前,对她说:醒醒吧。
  世上没有那么多回头的浪子,家暴有一就有二,你忍让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以为对方是初犯,对方却觉得,你真好欺负。
  什么他会改的,什么熬死了他,家产都是我孩子的,这些都是虚的。一切,都没有命重要。
  将“命很重要”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她急急往屋里头走。隔着一扇门,只听到徐妙清嘶嘶嘶吃痛的声音,以及那声音后头的啜泣声。
  “二姐姐!”
  推门而入,徐妙清却变了脸,“妙容,你怎么来了?”
  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徐妙清又急急转了身。许是脸上挂不住,又许是遮掩也无益,她指着芙蓉,又气又急,“你把四妹妹叫过来做什么?!”
  “奴婢只是怕……”
  芙蓉的声音有些哽咽,目光落在徐妙清高高肿起的双颊,眼泪夺眶而出,余下的话再说不出来,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你怕他把我打死了?怎么会呢,我没死,也死不了。”
  徐妙清的声音有些无力,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
  “妙容,你回去吧。”
  她不肯转身,只对着徐妙容说了一句。
  徐妙容看着着急,忙扬声道:“事情是因我送的料子而起的,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妙容。”
  徐妙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点央求,“我的脸没事的,刚才已经抹了药膏,过几天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没事,那你刚才哭什么?”
  徐妙容脚下不动,她很不留情面地反问了一句。
  芙蓉忘了哭了。她找四姑娘来,是来救命的,可四姑娘,说话好像有点难听。
  忙不迭去看徐妙清。
  果然,徐妙清的身子晃了两下。
  “你姐夫……只有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徐妙清的声音越发低了。
  徐妙容笑了,气的。
  “二姐姐,你是想说,朱桂只对你动了这一次手,以后都不会对你动手了,还是想说徐姨娘再也不会抢你的东西了?又或者,你想说,我的东西惹出是非,以后你再不收我的东西了?”
  “我没说不收你的东西。”
  “大明律没有规定,姐妹之间,不能互送东西。大明律也没有规定,看上了别人的东西可以想拿就拿。不告而取为窃也,我今儿就在这里等,等朱桂和徐姨娘回来,我要问问他们,堂堂朱家子孙,为何做贼?”
  “妙容,算了吧。”
  徐妙清急急转了身,想到无尽的事端,浑身都有些软,“他打我,我受着就是。打累了打烦了,他就消停了。何苦跟他对着干,又何苦把徐家,把安王府,把所有人都搅得鸡犬不宁。”
  “二姐姐!”
  徐妙容无语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徐妙清压根就不是个有仇必报的主。摆烂没用,她暂时阻止不了对方摆烂。
  算算时间,后援团快要来了,便反问道:“见过千年做贼的,没见过千年防贼的。你把希望寄托在朱桂身上,可若朱桂永远都不改呢?那你便要永远受着吗?”
  “那......也是我的命。”
  徐妙清的神情平静极了,像是早就想过未来种种可能。
  徐妙容麻了,她承认,她脑袋大了。
  遇到无理取闹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逆来顺受,不肯反抗,并把一切归结为命数的人。
  命是口大锅,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徐家虎父虎子虎女环绕,偏偏徐妙清,跟所有人性格都不一样。看来人的性格,当真是天生的。
  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她干脆不说话了。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椅子,她自顾自地坐了上去,又交代芙蓉:“给我沏盏茶来。”
  芙蓉有些茫然,月菱摇了摇头,忙推她,“芙蓉,你跟我说说,你们府上的茶水放在哪里?我去给王妃沏一盏茶来。”
  “四姑娘真......真的要喝茶?”
  “真的要喝茶。”
  徐妙容给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徐妙清却急了,“妙容,听二姐姐一句劝,回去吧。”
  再不回去,朱桂回来,要连她一起打了。
  知道朱桂一向喜欢无差别攻击,徐妙清的心快要扑出来了,她脑门上急出了一头汗,外头朱桂的声音却正好响起:“什么?她还敢告状?”
  那声音极是高亢,沉寂了一瞬,又再次响起:“徐妙容,她算个求?本王这就把她打出去!”
  “朱桂,你算个什么东西?!”
  徐辉祖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徐妙容面上一喜,就连徐妙清,神色都跟着一松。
  “大哥!”
  徐妙容急急迎了出去,待看见外头情形,一时间傻了眼。
  说好的浩浩荡荡来一群人,结果只来了一个。徐辉祖只身一人,她怕……打不过。
  郁闷地看了徐辉祖一眼,徐辉祖却白了她一眼。
  “妙容,你大哥我是去北平练过兵,在白河沟打过仗,在齐眉山……咳咳。”
  徐辉祖急速刹车,齐眉山之战,他大胜燕军。燕是燕王的燕。说顺口了,差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便又瞪了徐妙容一言,继续说道:“在很多场大仗中厮杀过来的,这辈子,我就没怕过谁。我徐家人,生来姓徐,出了徐家门,还姓徐。谁敢把我徐家人打出去,我便把谁打出去!朱桂,你丧心病狂,真当我徐家没人了?”
  “你徐辉祖算个求!”
  朱桂完全不在乎,骂骂咧咧了一句,又咚咚咚咚走向徐辉祖,“你的刀见过血,本王的就没见过吗?你个老东西,要不是四哥留你一命,你还能在这里喷粪?本王的地盘,你想来就来?本王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话音落,他抽出腰间软刀,暴戾朝着徐辉祖而去。
  “大哥!”
  徐妙清吓坏了,整个人慌乱不已,她要去求朱桂,徐辉祖却气冲脑门了。
  “我带兵上阵的时候,你朱桂还毛都没长齐。你想打断我的腿,我先堵住你的嘴!”
  徐辉祖冷笑了一声,话音落,飞身而上,迎着朱桂去了。
  徐妙容呆住了。
  不是,大哥你不是来替我们出气的吗?怎么打起来了?喂,没人让你们切磋武艺,你们两个打起来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大哥出来的急,身上压根没有带武器。朱桂手上有刀,她得给大哥一个武器。
  垂眸四处搜索了一番,她急忙奔向墙角被冷风吹的硬邦邦的冻柿子,捡起来扔给徐辉祖,“大哥,接着!”
  “妙容,你觉得我需要用到这玩意吗?”
  徐辉祖接住了冻柿子,却不是很想用。开玩笑,他可比李景隆那个假“战神”货真价实的多。但,聊胜于无吧。
  “朱桂,我现在要打落你手上的刀。”
  一句话落,冻柿子直朝着朱桂面门而去。朱桂闪身一躲,正要张嘴大骂,徐辉祖却对着徐妙容伸出了手:“冻柿子!”
  徐妙容连忙扔过去一个冻柿子,徐辉祖将冻柿子再朝着朱桂□□扔去,他眼睛盯着朱桂,手却对着徐妙容伸出:“冻柿子!”
  徐妙容连忙又扔冻柿子。
  冻柿子第三次朝着朱桂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徐辉祖宛若一条游龙,神不知鬼不觉地游了上去。徐妙容只看到他身形一闪,下一瞬,人就游到了朱桂面前。
  朱桂闪神间,手就被攥住了。徐辉祖腋下生风,好似转八角巾一样,飞速一拧,就将朱桂手上的软刀夺走了。
  “现在,我要你衣衫上第一颗扣子。”
  话音落,徐辉祖继续加入战斗。朱桂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玩物丧志了这么几年,却也是当过塞王的。叫徐辉祖这么一激,他心头大怒,当即就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应对。
  “王爷,你一定要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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