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核心思想就一句——这活儿干不了。
  “我不理解公司为什么要接这个项目。”她直白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李月铭揉了揉眉头:“我说过,这个项目不需要花费那么多心思,条约里面的东西我们没有违约责任。”
  “那为什么要接呢?”
  李月铭顿了顿,“好,我给你交个底儿,这个项目有我不得不做的理由,但是我们不需要为这个结果负责。”
  “开了电商,成为他们的代理,花这么大的代价走形式?”
  按理说这不是储方歌该去操心的事情,属于上层决策,可是事儿摊到了储方歌头上,她不可能让组里所有人都为这样一个项目活动。
  “是。”李月铭不加掩饰。
  走形式不比做结果轻松到哪里去,该走的步骤,该做的方案都必须要落实,只是不强求数据,并不意味着不要求东西。而且这是一个连老板都发话不需要认真对待的项目,可想而知每一步都不会有几个人配合。这样的情况下,更别说什么去做其他的策划了。
  储方歌眉头紧蹙:“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工科背景。”
  “我大学学的是什么,您看过简历的。”她尽量克制语气。
  这个项目,约等于古代朝臣的流放,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
  李月铭沉默了一瞬:“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她露出坚定的神色,看上去颇为冷硬,“项目给到你,就必须去做,这是你的职责。”
  储方歌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想到张总的那副模样,无论如何都应不下来。
  两个人正僵持着,张总已经施施然推开了门。
  储方歌再多的不满也都收敛了起来,稍稍点头示意,又跟李月铭说:“那我先出去了。”
  “嗯。”李月铭的表情算不上热切,视线逗留在储方歌身上。
  张总这时候开了口,依旧是有些傲慢:“弟妹呀,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旗舰店开起来啊?”
  储方歌走出去的动作一顿,飞快地想到另外一个人——陈总,李月铭的未婚夫。
  “我正在招人。”
  “那就好。”张总继续说,“对了,我听说表弟说,舅舅对你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他就那个脾气,等回家我帮你劝······”
  “张总。”李月铭立刻打断他的话,“在公司,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些了。”
  剩下的话,储方歌已经不想再听了。
  她关上门,突然觉得可笑。
  原来那个不得不接的理由就是这个。
  昨天晚上,她分析了很多种情况,也许是李月铭有心要开展电商业务,正好拿这个练手,又或者是张总的公司除了这个项目以外还有巨大潜力,最离谱的可能,那就是张总有她的把柄,搞不好是个嚷嚷着“不接单同归于尽”的疯子。
  可独独这一种,她没想到。
  储方歌平静地回到会议室,摊开随身携带的本子,翻阅着自己从接触到这个产品开始就做的各种思维图和笔记。
  张总很快回来,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无一不是在吹嘘产品好用,嘲讽用户学习能力不行。
  他“贴心”地建议储方歌多找一些高校的样本,别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来。
  储方歌挺直腰板,抱着手,不去看他:“好的,我知道了。但如果您翻开了反馈表的话,就会发现每一份的左上角都有标明样本来自于合祁哪一所学校。”
  张总本能地去看,耳边传来她平静地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祁大在全国的排名应该是前十,对了,忘记告诉您,能去这里取样纯属侥幸,只不过是因为那儿是我的母校,给我行了些方便。”
  张总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丝尴尬来。但储方歌把力度拿捏得极好:“当然,我相信只是因为我的页眉标注用宋体四号,存在感太过于弱了,以至于您碰巧没看见。”
  “样本的筛选,我们也会更加注意的,既然您觉得祁大的学生不够高学历的标准,那么我们自然会满足您的需求,尽量去联系些清北复交的人。”储方歌突然捂住嘴,“哎呀,不好意思,忘记了,他们跟祁大的分数似乎是一个水平线呢。”
  “要不然。”她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院士?”
  储方歌扫向脸上已经怒气翻腾的张总,淡定道:“这样的话应该足够符合您高学历人群的标准了哦?”
  第52章 你是特别的
  成年人的世界,为言行负责是最最基础的事情,储方歌的感受尤为深切。
  在踏入会议室坐下的那一刻储方歌就已经在脑海里谋划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反唇相讥要拿什么话术以及如何面对暴怒的老板和甲方。
  她平静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开始写邮件,发送成功后又拷贝出这一年来所有的策划案与文件,退出钉钉和微信,顺便删掉了文件夹里的聊天记录。确保电脑焕然一新没有半点自己的痕迹之后,她摘下了工牌。
  白底的照片角落里还盖着红章,弧形的边缘刚好印在照片的眼下,乍看上去像是流下的一行血泪。最低下赫然写着几个字“策划部 储方歌”。
  李月铭的办公室门紧紧关着,玻璃落地窗被百叶帘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里面的情况。
  张觅会如何呢?反正他的脸色不大好看,那铭姐大概也得花不少精力哄这个清高的知识分子吧。
  不食人间烟火还要踩一脚寻常人。
  储方歌最烦这样的人。
  她没去解答组里许蓓等人的艾特和追问,只是坐在工位上静静等待着下班。
  手机屏幕跳转到整点。拎包,穿衣,打卡,出门。
  一切如同往常一样,她的桌面空空荡荡,只在键盘上放着块工牌,塑胶的封皮反射着惨淡的白光。
  春暖花开,太阳还没来得及完全沉下去,沾染橘色的云形状舒展,点缀着混沌色如雾的天空。花圃里曾衰败的颜色重整旗鼓,释放着生命。
  今天真是个很好的天气。
  紧挨着楼梯的树边,单薄风衣底下是衣架子一般的身材,那是等着她的韩颂。
  储方歌朝他跑过去,捉住他的手,不复以前的小心。
  韩颂有些惊喜:“你不怕被同事看到了?”
  储方歌摇摇头:“不怕。”
  说着她举起两人的手,执着地挤进他指间的缝隙:“回家吧。”
  *
  电视综艺里笑声的背景音乐被放大,配合着嘉宾们窘迫的样子和花字,格外好笑。
  储方歌侧头对韩颂说:“你知道这后期老师得揪掉多少头发吗?”
  韩颂想了想:“那跟动画 cg 比起来呢?”
  储方歌认输:“你赢了。”
  韩颂抿了抿嘴角,说:“承让。”
  游戏悬念终止,适时地插进广告,储方歌一边拿遥控器快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辞职了。”
  韩颂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行。”
  “行什么?”储方歌笑着去捏他的脸。
  韩颂不躲不避,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行就是我知道了,并且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目光如水般澄净,显然已经猜出是为什么。
  储方歌叹了口气,有些忧心忡忡:“你说,我爸妈知道会不会手撕了我啊?”
  五险一金加双休还不加班,这么好的待遇,在合祁多难碰啊?
  “那你要回去吗?”韩颂问。
  “怎么可能?”储方歌连忙摇头,“我也是有尊严的人。”
  “那个张什么的践踏你尊严了?”
  “比起我,更践踏铭姐的吧。”储方歌没有掩瞒,把自己偷听到的事情同他讲了。
  这不是一件严重的事情,或者说在其他公司里也悉数平常。海森不过是李月铭的一个副业,拿副业去讨家里人开心,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储方歌作为其中的一员,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以后,就失望起来。
  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策划,没有必要去站在老板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做好被交代的任务,拿好该得的薪资,不用去操心亏本问题。
  可储方歌做不到。
  如果一家公司要投入自己一半的精力去走亲属关系的形式,那么这家公司值得自己呆吗?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海森已经配不上自己了。
  “我知道项目非做不可,我也知道我应该恪守职责,不能这么没有责任心,可我真的一点都呆不下去了。”储方歌叹了口气,她不对任何人抱歉,除了铭姐。
  李月铭在自己对这行一无所知的时候选择了自己,并很多次都给予了支持,不管是跟项恒的针锋相对,还是对升职的帮助扶持,储方歌永远都记得。
  可如今她陷入两难,自己却没良心地选择了离开,就还挺白眼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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