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纪祁安叹了口气,正想要把纪满揽入怀安慰,手机却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纪祁笙。
  犹豫了一下,纪祁安向纪满比了个手势便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的纪祁笙先是问了句“小满在你身边吗”,纪祁安说是,然后纪祁笙沉声说了句话,纪祁安随即倒吸了一口气,脸上掩饰不住地浮现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慌乱。
  看到纪祁安明显不对劲的神色,纪满不安地问道:“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地挂断电话,纪祁安试图想要找出合适的话语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纪满,然而无论她如何排列语句,都无法找到降低伤害的表达。
  最后,在纪满不安的注视下,纪祁安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纪满的手,控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开口告知纪满。
  “小满,姐在这里,你别怕,冷静点听姐说。”
  “陆一寒他,遇到了车祸,虽然马上就送医抢救,但因为伤势过重,人,没能救回来。”
  愣愣地看着纪祁安,纪满张了张口,却像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骤然间急速失温的身体开始一阵又一阵地打寒颤,他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姐,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紧紧握住纪满冰凉的手,纪祁安困难地说道:“陆一寒,死了。陆予晗刚刚,已经在医院签署了死亡证明,但是,有些手续,还需要有配偶的签名确认才能办理,所以,所以……”
  纪满猛地甩开纪祁安的手,胸膛剧烈起伏间,他痛苦地捂着嘴喘气,然而呼吸却越来越困难,陌生的痛楚在身体深处炸开,他挣扎着想要逃离,身体却开始不断抽搐,发软的膝盖支撑不住身体,他直直地跪倒在地上,眼前掠过一阵星点飞舞的黑雾,耳际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轰隆响声,他听不到纪祁安又说了些什么,只能在绝望的窒息间竭尽全力地嘶吼。
  那是,极其微弱喑哑,连空气都无法撕裂的破碎求救。
  “……你……骗……人……”
  你骗人,陆哥哥怎么会死。
  满满的陆哥哥,才不会丢下满满一个人。
  眼前漆黑一片,所有的光与热都在短短数秒内消失殆尽。
  在黑暗彻底将意识吞噬前,纪满仿佛看到了,婚礼上于繁花拥簇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礼服,英俊挺拔神采飞扬地笑着向他伸手的陆一寒。
  ——满满,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他说,别再喊他“满满”,说自己不是陆一寒的“满满”。
  于是,今后他再也不会听到陆一寒喊他“满满”。
  陆一寒,不在了。
  拥抱亲吻交缠过无数次,那炙热的体温,今后将再也感受不到。
  他说,再也不想见到陆一寒,不想再为陆一寒难过。
  于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
  从今往后,他都再也见不到他的陆哥哥。
  纪满终于彻底的,失去了陆一寒。
  作者有话说:
  啊,差点想要打个“全文完”……我终于,把上卷写完了。
  感谢上卷一路陪伴的读者们。想看be的,就停在这里吧。
  大写的狗血tag,于是上卷的结尾也是大写的狗血淋头。
  不换攻不换攻不换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陆一寒:死了,但是没完全死。】
  写到现在基本都是双视角互切,一寒的部分会更多,因为一开始其实只打算写一寒视角,但写到生日宴时觉得,也许细腻化的双视角更适合这文。一寒,这么多年失去的渴望的,下卷都会归还给他。下卷追夫是甜的。
  其实只是两个并不适合性格差异极大的人相爱了,需要改变和理解。
  第72章 无处安放
  陆一寒离开的第一年,纪满休了学。
  当时他再醒来已经在医院,周柳和纪祁安守在他床边,他茫然地问:“陆哥哥呢?陆哥哥在哪里?”纪祁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于是他又转头看向在病房一隅坐着的纪牧山,问他们:“爸,陆哥哥呢?”
  没有人回答他。
  纪祁笙进病房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说这是陆予晗给他要纪满签字的。
  纪满看着纪祁笙,问他:“陆哥哥在哪?”
  纪祁笙静默了很久,最后他说:“死了,陆予晗连夜安排,将陆一寒的遗体运走了。他说,既然你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陆一寒的身后事就不劳我们费心,他也没有办葬礼的打算。”
  说完以后纪祁笙走到纪牧山面前,低头认错:“爸,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纪牧山看着自己的长子,脸色萧肃地站起来,而后这辈子从未对自己孩子动过手的纪牧山,扬起手重重地给了纪祁笙一巴掌,说道:“你做事激进,但我一直以来都相信,你有分寸;我提醒过你,做人做事要留有三分余地,不要给自己树敌过多,你听进去了吗!一寒是你弟弟的伴侣,是我的半子,他是怎么疼惜你弟弟的,这三年只要不损害陆氏的利益他也对你处处容忍退让,可你却一直对他抱有成见。如此刚愎自用,识人不明,行事只看眼前不顾后果,我还怎么放心把纪氏交给你!”
  周柳从未见过丈夫发如此大的火,却也没有拦,只是无奈低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个孩子,都不在了。
  纪满在病床上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只在周柳担忧地抱住他肩膀时,又问了一次:“陆哥哥呢,我要见他。”
  很长一段时间,纪满都陷在这种魔怔中,他拒绝接受陆一寒已经不在的事实,一遍又一遍地问身边以及所有来探望他的人同样的问题。
  ——陆哥哥呢?陆哥哥在哪?我要见他。
  纪祁安暂时的把孩子交给丈夫照顾,去纪满家里陪他。
  纪满不愿意从他和陆一寒的家里搬回纪宅,也不让人碰陆一寒的东西,他每天都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玄关大门看,仿佛只要他足够耐心,等得够久,陆一寒就会回来。
  后来,纪祁笙被纪牧山撤了总裁职务,发配到国外去管理海外分部,明令做不出成绩就别回来。
  离开之前纪祁笙去看纪满,跟他道歉,说自己不该对陆一寒抱有那么深的成见,陆一寒救了他们兄弟两次,一次为纪满挡枪,一次为他挡车,全都是千钧一发的情况,不管是哪一次,陆一寒都没有犹豫。
  纪满看了纪祁笙一会,突然开始发疯似的打他,哭喊着要他滚。
  那是他在陆一寒走后第一次哭。
  纪祁笙都受了下来,对纪满说如果想要找个人责怪就怪他。
  人在这种时候,总要找个人来责怪,自己才能好受点。
  没有人知道纪满内心的煎熬,每一天,他都在想要是自己不让陆一寒去见纪祁笙就好了,要是他没有跟陆一寒说要离婚就好了,要是他能再多相信陆一寒一点没有自己胡思乱想就好……他不能接受,他跟陆一寒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纪满去找过陆予晗,那是在陆一寒离开三个月后。
  陆氏在那三个月里再次经历了动荡,在当时试图争权篡位的陆家人不在少数,但最终都被陆予晗以强硬的手段打压下去。没有了陆一寒的陆氏并没有如外界认为的那样再度衰落,随着陆一寒死讯同步公开的是陆一寒提前拟好的遗嘱,遵照遗嘱其名下所有股份均由陆予晗及其两个儿子接收。
  接连面对至亲离世打击的陆予晗,一改温润和善的性格,就像自己弟弟曾经的人生那般,将自己活成了另一个陆一寒,以极其强悍果断的行事风格坐稳了陆氏当家的位置。
  纪满去找陆予晗那天,在那个熟悉的办公室里,陆予晗坐在陆一寒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对纪满说道:“阿一不会希望我怪你,所以我不会责怪你。阿一有话让我转告你,虽然迟了几个月,但现在告诉你也不迟。”
  “他和我说——”陆予晗那双蓝眸眼神清冷,与陆一寒无比相似的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微笑,以陆一寒说话的语气轻声说:“哥,我好像要死了,你告诉满满,我一点也不爱他,都是骗人的。”
  哪怕是在那个时候,陆一寒还是想把纪满保护起来。
  “还有一件事,你大概并不知道,两年前开始,阿一就有偏头痛的毛病,看过很多次医生,都找不到原因,近这一年还变得越来越严重,他吃止痛药的量已经到了被医生警告的地步,你要是能回家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他没吃完的止痛药。”陆予晗没有再看纪满,只是平淡地说道:“他确实瞒了你挺多事,毕竟你一直以来让人保护得那么好,那些事就算告诉了你,除了白白让你难受,也没有其他作用。”
  陆予晗的话让纪满彻底崩溃。
  曾经也站在被陆一寒保护的位置上,陆予晗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从哪里开始拆除保护罩,才能让生活在温室里的没怎么经历过风雨的小树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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