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陆予晗无法向纪满解释更多,只能说道:“我可能,不太方便回来。但,既然我打算之后往学术研究的方向发展,留在那边,对我来说也会更好的选择。”
  纪满又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
  陆一寒的演讲快要结束,他并没有把目光固定在哪个方位,一直在适时地往观众席不同方向看,演讲状态相当从容。
  纪满觉得,陆一寒恐怕也根本没有留意他坐到了陆予晗身旁。
  收回自己的视线,纪满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以往每次他看过去,都会发现陆一寒也在很专注地看他,就好像眼里只有他一个人那般。
  有些难过地垂眼看自己掰在一起的双手,纪满轻声说道:“如果能顺利在海外做学术研究,那自然也很好。没关系,如果予晗哥不回来,我有空的时候飞过去看你和小娅就好。”
  陆予晗也抬头去看台上的陆一寒,他的演讲在纪满说话间结束了,正向台下众人鞠躬准备下台。陆予晗看着陆一寒其实还是能看出一点苍白的脸色,思虑更重,一时也无心回答纪满的话,满心都在想不知道一会毕业典礼结束,他有没有机会能和陆一寒说上两句话。
  毕业典礼的时间过得很漫长,各种致辞和颁发证书等所有流程都结束,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一点。
  毕业生们纷纷和老师教授,同学朋友以及家人拍照留念。
  纪满最开始也跟陆予晗一起去和方娅拍照了。
  到了后来又忍不住在四散的人群里找陆一寒,不知道他走了没有,下午是不是还要回公司上班。
  陆一寒还没有走,毕业典礼结束后,他先是和几位校领导聊了几句,之后又跟自己的教授聊了好一会,最后才找了处不显眼的地方,离远看着纪满跟陆予晗还有方娅一起说笑拍照。
  他大学没有住学校宿舍,自然不会有交好的宿舍同学,且大三进入陆氏分公司实习后也越来越少来学校,尽管因为身份和各种原因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但下了台,除去方娅还有曾经参加过的社团同学外,他并没有能跟他合照的同学好友。
  由于成长经历的关系,他一直以来都维持着礼貌但疏离的社交关系,他并没有非要和谁成为至交好友的欲望。进入陆氏分公司,到近来已经正式踏入商界,他善于去维护和发展人脉,但同时也很清醒,所有的人脉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只与身份、权力、资源以及金钱挂钩。俗话说谈钱伤感情,但对于他来说,谈感情没有必要,谈钱更方便。
  更何况,陆一寒也不需要什么知己好友,他的内心早已贫瘠成荒原。
  纪满一直在笑,但是陆一寒看不到他的小酒窝。
  满满笑起来时会出现的可爱小酒窝,为什么看不到了?
  烦躁在心头翻滚,陆一寒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走到吸烟的地方,从裤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和香烟。
  他抽的是薄荷烟,那股呛辣辛凉的味道多少能缓解他面具下种种阴郁的情绪。他以前虽然也抽烟,但是没有像现在抽得这么狠。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还会抽烟。”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陆一寒回过身,看到不知道何时跟着自己来到吸烟区的纪满。
  下意识的就把烟掐灭了。
  不想让纪满看到自己不堪的样子。
  勉强定了定神,陆一寒问道:“找我有事?”
  纪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是很想和陆一寒说话,所以看到陆一寒像是要离开的身影便急急地跟了过来。纠结间,纪满想起陆予晗刚刚说的话,于是说道:“我听予晗哥说,他很快就会去德国,小娅会和他一起去,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嗯。”陆一寒对于上午他演讲时纪满坐到陆予晗身边,靠在一起说话的画面仍记得很清楚,他并不想提,只淡声问道:“所以呢?”
  纪满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陆一寒会这样反问。
  他好像,变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陆一寒说话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纪满才又说道:“没有所以,最近发生的事我都弄不明白。但我和予晗哥说了,就算他不回来,我也可以去看他。”
  “纪满。”陆一寒的眸光彻底冷了下来,他又产生了窒息感,自从陆枫然那天在办公室将过往的真相都告诉他之后,他便不时会感受到这种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的窒息感,他无法挣脱,只能痛苦忍耐。
  看着纪满透出茫然的眼神,陆一寒还是用往日和他说话时一样温和的语气,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唇角有一抹极为平淡的笑容:“下个月,我会去美国,作为陆氏代表,负责在美国开拓海外市场,更重要的是,为在美国上市打好基础。”
  第24章 替身
  四周不断传来杂沓人声,夹杂着重重叠叠相机拍照的“咔嚓”声响,语笑喧阗。
  明明是个阳光灿烂,夏风凉爽的好日子,周遭氛围无论远近都是一片毕业庆贺的欢乐,他们身处其中却偏偏彼此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纪满呆呆地站着,身周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了,他陷进一个看不见的真空层里,只剩下陆一寒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停在耳际回放,可他把那句话逐字逐字拆开,再重新组合起来,反反复复好几次,大脑仍像突然死机一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也许不是真的无法理解,只是他不想听懂。
  陆一寒没有再多说,把目光从纪满身上移开,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往旁边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摄影师身上,不自觉地分神细辨那摄影师手上单反的型号和镜头焦距。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纪满开口,陆一寒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打算就此把话题带过,问道:“是小娅叫你来的吗?”
  还是没有回答。
  陆一寒终于收回那望着摄影师,已然有些放空的视线,又看向了纪满。
  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此刻似乎有些迷茫,嘴唇微微张着,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直到再次和陆一寒那双蓝眸对上,纪满才再度有了动作。
  他走到陆一寒面前,伸出手拽住了陆一寒的西装下摆。
  “你之前说,有空会回来看我,还作数吗?”纪满问道,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恐惧感,陆一寒分明之前就跟他说过,毕业后会去国外读研,也会接手在海外的业务,但不管要在国外待多久,最后还是会回来继承陆氏。然不知为何,在他亲耳听到陆一寒说要走的瞬间,还是产生了会就此和陆一寒失去联系,再也见不到陆一寒的可怕预感。
  低头看比自己矮了将近十公分的纪满,陆一寒想不明白纪满为什么要这样伸手拽他的衣摆,露出一脸怕被他丢下的表情。
  纪满喜欢的不是陆予晗吗?为什么,要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摇了摇头,陆一寒有些疲惫地说道:“纪满,公平点,你愿意去德国看我哥,却要我回来看你,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是反悔了吗?
  纪满越发用力的攥紧掌心那片衣摆,声音隐隐发颤:“是你要我离你远点,在你说完这样的话以后,难道还要我对你说,我可以追去美国看你吗?予晗哥说他不回来了,我才会说我可以去看他。但你还会回来的不是吗?你还要继承陆氏,你只是,只是去几年,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他觉得好害怕,哪怕知道陆一寒只是暂时离开,最终还是会回来,他还是觉得害怕。
  好像自从生日宴之后,陆一寒就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哥哥了。
  说原谅他了,可没过多久,就又突然要他离远点,还说什么会为了利益而利用他的话。这段日子以来,他甚至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发消息,怕发了也不会有回复。
  他已经很努力忍耐,告诉自己,陆哥哥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可以,把所有的喜欢都收回来,小心地藏在心里,只做陆哥哥的朋友就好。
  可陆一寒却突然说要走了。
  去美国,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陆一寒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太过害怕,现在他其实根本不是在向陆一寒确认,也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说服自己,而是,试图让自己相信,回来的陆一寒,还会是他的陆哥哥。
  像回到了生日宴那日两人在客房里的争执,纪满逐渐情绪失控的话和上扬的声调,都在刺激着陆一寒这段时间以来早已被逼到承受极限的神经,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感受到的痛楚,到底是来自于身上那些陆枫然所造成的伤,还是因为精神已然濒临崩溃爆发临界点所引起的头痛。
  无意识间握紧的手将掌心那包香烟捏成再也恢复不了原状的垃圾,陆一寒忍无可忍地质问:“难道我不让你离我远点,你就会追来美国看我吗?!我还会回来,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要求我回来看你?!那如果我也不会回来了呢?你会来吗?会像主动说要去看我哥那样,主动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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