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陆一寒揽住自己肩膀的时候,纪满明确感受到了陆一寒手臂肌肉的紧绷,那是人在紧张的状态下自然的身体反应。纪满不清楚陆一寒在紧张什么,却也能感知到是因为见到陆枫然的缘故,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陆一寒揽入怀,可下一刻陆一寒便又有所顾忌地停下了动作,在短暂的停顿后握住了他的手。
当陆一寒再次叫他“满满”让他先回去时,纪满已经没有了继续固执留下来的念头,他知道,陆一寒是真的已经原谅他了,也知道现在的的确确不是说话的时候。因此当助理走过来和陆一寒说话时,纪满没有再攥住陆一寒西装下摆的不放,在陆一寒也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后,他先是低头仔细地替陆一寒抚平被自己弄皱的西装下摆,然后当着助理的面主动抱了陆一寒一下,对陆一寒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不要不回我。”
陆一寒没有想到纪满会突然抱自己,只是一个非常短暂的,他甚至没来得及抬起手臂把人圈住,也没来得及感受温度的拥抱,身体所能做出的反应是一瞬的僵硬。
“好,一定回复,以后你每一条消息,我都会回复。”陆一寒再次承诺道。
纪满这才终于露了小酒窝,安心的和陆一寒再见离开。
目送纪满走出公司大门,陆一寒收回视线时,眉宇间已没了和纪满说话时的温和柔软,他淡淡地看向助理,脸上的冷漠表情与陆枫然如出一辙:“上去了。”
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跟在陆枫然身边已经好几年的助理对于陆一寒收放自如的变脸并不陌生,丝毫不受陆一寒那瞬间冷下来的气场影响,侧身请陆一寒先行,自己则尾随其后。
陆枫然并没有在会议室,他在分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里,正坐在沙发上看总经理递给他过目的文件。
陆一寒敲门得到进入的许可后才推门走进办公室。
站在陆枫然边上的总经理立刻很有眼见力地退出了办公室。
陆枫然摘下鼻梁上因要看文件而戴上的金丝框眼镜,并没有让陆一寒坐下,仅仅是抬眼审视陆一寒片刻,说道:“你和纪家的小公子是那种关系,之前为什么不说。”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一寒宝宝:满满,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是你朋友。
满满:不,我不愿意,谁要跟你做朋友【皱眉
姬末:请不要把老婆当兄弟【狗头.jpg
第18章 原罪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在陆枫然说出那句话之后,陆一寒有那么几秒的时间走了神。
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恋人关系吗?
他也希望是,只可惜,那仅仅是他的希望。
面对陆枫然看着自己时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陆一寒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缓缓收握成拳,似乎是身体在多次面对这种来自陆枫然的眼神刺伤后,自然形成的抵御反应。
他惯于自控,因此双手十指指甲总是修剪得干净整齐,无论他再如何用力握拳,也不会有那种指甲嵌入掌心的痛觉。
在陆枫然即将失去耐性以前,陆一寒终于开口否认道:“父亲误会了,我跟纪满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普通的朋友关系。”陆枫然重复道,拿在手上的眼镜一下一下地轻敲放置在膝上的文件,发出不算响的低闷声响,“我刚刚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为什么想要将他藏起来?”
对于自己的小儿子,陆枫然无疑是一点都不了解,也全无要去了解的心思,但同样作为男人,陆枫然很清楚在刚刚那短短一瞬间里,陆一寒下意识想要保护纪满的动作代表着什么。
男人只有对另一个人足够在意,甚至是已经将那个人放进心里,才会做出这种举措。
陆枫然并不需要陆一寒的承认也已经足够清楚,陆一寒对纪满是什么心思。
面对陆枫然的质疑,陆一寒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解释自己的行为,然而他沉默了将近两分钟,也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去回答陆枫然的问题。
“既然你对纪家这位小公子有心思,我瞧着他对你也并不反感,你顺水推舟跟他在一起,也不必担心没人替你在纪祁笙面前说好话。”陆枫然并不欲让陆一寒浪费自己的时间,完全是以商人讨论商品的口吻说道:“这位纪家小公子的手里也握有少量的纪氏股份,将来你二人订婚,若能走到结婚那步,那么你们这段关系才真正算得上是利润最大化。”
陆一寒不明白,陆枫然是如何能办到,每一次和他说话,都在他心上毫不留情地挖出一个新的窟窿。
“父亲的意思是,不仅要我利用纪满,还要我出卖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以此换取陆氏再一次发展起来的机会。”陆一寒把话说出来,满心只觉得荒唐。
在陆枫然眼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从人生到感情全部都要用来做陆氏的垫脚石,陆予晗的保护罩,既不需要有自己的人格,也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工具人。
陆枫然重新戴上眼镜,垂眼继续看还没看完的文件,对于陆一寒隐约的愤怒,他不在意更觉得没有必要:“你喜欢纪家的小公子,这样做不论是对你个人还是对陆氏而言,都是双赢,你又何必矫情。”
双赢?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啊!
陆一寒几乎要被这话里的无耻气笑了。
“我不会利用纪满,诚如父亲所言,我喜欢纪满,正因为我喜欢他,更不会去欺骗利用他,甚至用他来交换利益!你把我当工具人可以,哪怕是为了哥,我也愿意接受,但你不能强迫我利用自己喜欢的人,用婚姻去交换利益!”强行将满腔的怒意压下,陆一寒咬牙将话从齿间逼出,额角和脖子上青筋微暴,他极力绷紧全身的肌肉,才堪堪控制住自己,没有让说出口的话显得过分激昂。
然,在听完陆一寒说的话后,陆枫然却笑了。
那是极冷,且充满讽刺的一笑。
“你以为,我跟你母亲就是什么干净的关系了?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疯的吗?”陆枫然以令人浑身发毛的轻柔语调逐字反问,随后突然将膝上的那份文件丢到桌上,起身逼近自己的小儿子,嘴角的那抹笑里,每一丝纹路都带着毛骨悚然的疯狂与憎恶,他的蓝眸里映出小儿子的身影,忍无可忍地说出了多年来无人在陆一寒面前提及的事实。
“你母亲是被杨家强行绑来陆家的,她就像我一样,爱上了一个家境平凡的普通人,可惜她没有我那么幸运,她和那个人的孩子刚出生就死了,杨家的人弄死的。我们两家为了合作,要我和你母亲进行商业联姻。你母亲不愿意,我也根本不想碰你母亲,所以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陆则,让人给我和你母亲下药,然后将我们关在一起,让我们像野兽一样交/媾,才会最终有了你这个孽种。”
站在陆一寒面前,陆枫然头发整齐的向后梳起,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以及身上所穿斯文昂贵的手工西装,还有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无一不透露出良好的涵养与绅士风度,然而,他脸上略显扭曲的表情与口中所说宛如诅咒一般的话语,却将他整个人都割裂了开来,他像是恨极了,迫不及待地就要将令自己感到恶心的存在摧毁掉,轻笑着对陆一寒说道:“你母亲,是被杨家人和你爷爷还有我们两父子逼疯的。于你母亲而言,我就是个强奸犯。而我,每一次看到你,都会被迫想起自己是如何变成一个禽兽。陆一寒,你不是我儿子,不论是对于我还是你母亲,你都是一个充满污秽的丑恶罪证。”
深深扎在陆枫然心上的那根淬满毒液的致命毒针,在今天被他拔出,然后狠狠地,扎进了陆一寒心里。
而那,不过是其中一根罢了,这么多年,日日生活在陆则的掌控摆布之下,陆枫然身体里的那颗心早已化作一颗溃烂的毒瘤。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对他这个人最准确恰当的形容。
曾经的陆枫然,为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毅然放弃了原有的财富身份和地位,离开陆家跟恋人去了偏远的小城市,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普通工作,然后与恋人领证结婚,并很快就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即便是骤然间从不愁吃穿甚至能挥金如土的继承人,变成每个月都要省吃俭用才能确保工资能负担得起家里的日常开销,连给孩子准备新衣服都要等打折才舍得下单的普通男人,陆枫然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一点都不后悔离开那个令人窒息,毫无真情只有算计与利益的陆家。他确实是天真的为了也许某天就会消逝的爱情,为了一个在旁人眼中和他门不当户不对的平凡女子,而放弃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与将来。可他甘之如饴,至少他和爱的人在一起,从此可以自由的生活,并尝试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只可惜他这辈子所有拥有的幸运,也仅仅持续到陆予晗出生后的第二年。
妻子确诊了慢性间质性肾炎,因是具有遗传性质的病,他们先是替陆予晗做检查,确定陆予晗没有这个病的遗传基因,然后便开始花钱如流水的漫长治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