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个小时后，教室里的全部走光，杏知已经做完了一沓试卷，收拾东西离开，出门却撞上了一群人。
好几个中年男人穿着行政夹克，簇拥着一名红发青年，正在介绍近几年来学校的改变。
“凌先生，您之前所在的班级也是高三（1）班吧？”
“嗯，是，就在这儿。”
凌识抬起头朝着高三（1）班的门口看去，目光却被一名清隽的少年吸引。
对方将书包背得板正，姿如长竹，惊艳出挑，像是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眼熟……
这不就是他那天在医院遇见的那名少年吗？也太巧了，读的还是他的母校。
“杏知！”校领导看见杏知，双眼发亮。
杏知被这群人挡住脚步，只能稍作停顿，却被误认为是被校领导叫住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凌识，我校的优秀毕业生，也算是你的学长，你们年轻人应该知道的，要不要说两句？”校领导殷切地望着杏知，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凌识挑了挑眉，旋即潋滟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笑容。
他伸出手，嗓音和煦温柔，“你好，学弟。”
杏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凌识，心里罗列出公式，计算着巧合的概率。
好半晌，他才伸出手，只是跟凌识轻碰了一下指尖。
“你好。”
恰在此时穿堂风过，从走廊护栏处探头进来的迎春花轻摆，给杏知腾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走道，与众人擦肩。
他能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带着探究与打量，像是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校长，他的名字叫杏知是吗？”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是这届高三的年级第一，各项成绩优异，平时只专注学习，说来也巧，他也是高三（1）班，只不过是现在的高三（1）班。”
凌识笑道：“这样啊，我看这学弟确实挺有意思的。”
杏知将他们的议论收入耳中，并未在意，只是在他即将坐电梯下楼时，旁边的楼道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杏知！杏知！”
一个男学生大喊着跑上来，看见杏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你，你……”
杏知侧过头，一双漆黑的杏眸看着他，眼底无波无澜。
“你，你快去，快去风，风娱厅！”男学生脸胀得通红，一副随时都要撅过去的样子，“那里，有人，有人要跳，跳楼，叫你，叫你过去！”
他磕磕绊绊，总算将事情简单说完，直接瘫坐在地上给自己顺气。
“什么？有人要跳楼？”
没走远的校领导们听见这句话，顿时也跑了过来。
男学生本就喘气艰难，被这么一围住，空气都变稀薄了，更加喘不上气，但看见这么多校领导，他还是努力点点头，“在，在风，风娱，厅……”
*
风娱厅顾名思义，一个学生们闲暇娱乐的地方。
洛可可建筑风格，远处看富丽典雅，像是一座辉煌浮华的城堡。
不少学生都围在门口，仰着头看上面。
最高处的尖塔下坐着一名少年，也不知是如何爬上去，晃荡着脚，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消防员已经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现场，有几个去了楼上，还有几个正在下面疏散人群，给消防气囊打气。
杏知跟在校长这群人的身后，在到达楼顶前，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最近风娱厅举办活动，需要装饰建筑，新来的转学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消息，摸清楚了工人的工作时间和设备使用，偷偷乘升降梯上了屋顶。
之所以叫杏知来，是因为对方上楼顶后一直叫着杏知的名字，具体的原因只有问了对方才知道了。
杏知一直低头认真看脚下的路，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学弟，你再不抬头，就要撞到人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然抓住杏知的腕骨，暖意让冰凉的皮肤升不起任何抗拒的心思。
杏知抬起头，对上那双水光粼粼的桃花眼，并没有从里面感受到和体温相同的暖意。
对方分明没有说话，杏知却听到了许多声音，杂乱的、尖锐的、充满戾气的，正在指责他是罪大恶极的坏人，纷至沓来。
“发什么呆？该上升降梯了。”
凌识面对突如其来的对视，呼吸停滞几秒，抓着杏知的手渐渐松开，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染上些许玩味。
杏知敛住心神，面上无波无澜。
走上升降梯后，不动声色拉开了和凌识的距离。
谁知对方凑了上来。
升降梯开始运作，他们以缓慢的速度上升。
杏知低头看着下面逐渐变小的人们，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学弟，你是不是靠脸抢人家女朋友了？”凌识大喇喇盯着杏知的脸。
“……”杏知再次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只在里面读到了八卦二字。
凌识感受到他的无语，若有所思道：“难道不是吗？还是说，你成绩比他好，他觉得自己考不过你，破防了，所以要跳楼？”
他没有等到杏知的回答，升降梯已经到了楼顶。
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校长转过头安慰杏知，“杏知，你别怕，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欺负别人的学生，你跟那个同学可能有什么误会，上去说开就好了，就是千万别刺激他。”
副校长也道：“对，多劝劝他，让他下来，千万不要想不开！”
楼顶的风很大，露面坎坷不平，还有未干的雨迹，校长几人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钢丝线上，好在有消防员搀扶着。
最前面坐着的身影似有所觉，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升降机的方向，直到肥头大耳的校领导们散开，露出两道颀长卓越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
这动作将所有人都吓一跳。
“同学！你别冲动！你想找的杏知已经来了，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你还年轻！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离他最近的消防员正在很努力地去劝，并且慢慢靠近他。
杏知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像是夜深露重的寒凉被用力撕扯，浓雾渐散，一切称不上谜团的真相浮出水面。
那人朝着这边大步奔跑过来，引得众人尖叫连连。
“杏知！你终于来了！”
他刚刚离开房顶的边沿，就被眼疾手快的消防员扑倒在地，疯狂尖叫：“杏知！杏知！你别走！”
杏知转身就上了升降机，没有丝毫触动和停留。
凌识在他启动升降机之前快速跟了上来，忍不住道：“哇，你速度也不慢啊，怎么之前跟我在网上看到的水豚一样。”
“学弟，我懂了，是他对你爱而不得所以想不开吧？还是你们闹分手了？你们都是gay吗？”
“放心，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换成以前我是想不到的，前段时间我有个朋友在外面逛街，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然后穷追猛打把人追上了，你猜怎么着？”
“他说对方掏出来比他还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接受不了，天天跟我哭嚎，为了这事，我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同性恋这个群体，哎，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只能理解尊重。”
“看刚刚那位要跳楼的同学的架势，似乎对你爱得很深，这种极端分子，你一定要小心些，这次能用跳楼威胁你，下次指不定就直接拿刀威胁你了。”
……
杏知的心很平静，感觉自己跟着校领导来这一趟，浪费了很多时间。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几套数学题。
还有……
旁边这位学长，话真是太多了。
杏知转过头看向凌识，杏核般的双眼明亮澄澈，透着股纯稚的执拗。
“我不是同性恋。”
凌识：“……”
学弟，这个话题好像过去很久了吧？
第5章
“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凌识愣了一下，偏头笑起来。
杏知没有说话，望着下方，在心里计算距离到达地面还要多长时间。
头顶有很多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尖叫的“跳楼者”、无奈的校领导，对他漠视态度感到愤怒的消防员。
杏知一个都不想管。
他要做的是远离喧闹的人群，去到安静的收容所，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升降梯触碰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杏知快步离开。
他仍然身姿挺拔，步伐从容地走出汹涌的人海，大家不约而同地为他让步。
“你要出学校？”凌识在他身旁问：“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应该上选修课，或者去找间娱乐室玩。”
斯林高中每周五的下午是学生们的放松时间，可以随意安排自己喜欢的活动，或者学习任意自己想学的知识，如果学校没有专业对口的老师，只需要上报，学校会为学生提供最好的教学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