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朗家把朗月现当个宝贝疙瘩宠的上天,家里对他要求极高,从小便被精心培养,光乐器他就精通四种,钢琴更是弹得极好。
  盛衍这时才微笑着接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朗月现一眼,轻声说道:“我觉得学弟应该是会弹钢琴的。”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如果真的决定说自己不会,我也不介意手把手的教你,选个简单的曲子,学起来很快。”
  林小棠又支棱起来了,目光灼灼的再次转头看向朗月现,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讨好的笑,眼巴巴的等着他回话。
  朗月现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还没等他点头,林小棠就看出他这是答应了,激动地猛地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朗月现的脑袋,紧紧搂在了那很是有分量的胸前。
  几人:“!!!”
  盛衍直接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站在门外的程澈反应更快,上前一把扯开了过于兴奋的林小棠。
  朗月现单手捂住了脸,难得的耳根都红了起来。他从椅子上起身,脚步凌乱地朝门口走去,还没忘了招呼还僵硬站在房间里狠狠皱着眉头的程澈一起走。
  微微晃动的门板后的空气中还残留一丝慌乱气息,林小棠揶揄的趴着门框笑道:“哎呦,还难为情啦,小学弟。”
  她颇觉有趣得笑着转过头,就看见面无表情,黑着一张脸,眼神非常不善地看着她的盛衍。
  林小棠干笑两声:“……”得,嘚瑟过头了。
  ----
  盛衍手臂受伤后,主持的任务就交给了另一位播音专业的高年级学长。
  学长站在舞台中央,感谢过了舞蹈社的精彩表演后,看着摆放钢琴的工作人员做好工作,迎着礼堂中观众们突然变大和兴奋起来的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向后利落的张开一只手示意:“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下一个节目,钢琴合奏《夜曲》”。
  一个著名的钢琴单人协奏曲,主持人报幕时却说的钢琴合奏,台下的观众们兴奋的更加明显,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礼堂的灯光缓缓暗下,只剩下舞台中央那架漆黑的三角钢琴在柔和的聚光灯下泛着微光。
  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两侧的入口处。突然,两道修长的身影同时走出,一左一右,步履从容,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朗月现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衬得他本就修长的身形更加挺拔。他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增添了几分随性与不羁。灯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光影交错间,下颌拉出利落的阴影,惊人的俊气。
  盛衍则是一身纯白西服,西服的剪裁极为合身,勾勒出他完美的肩线与腰身,面容柔和,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右手臂自然的打着弯放在胸前的位置,像一个优雅的贵族绅士,步伐稳健而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从容。
  两人一黑一白,却又和谐的不可思议,太过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整个礼堂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下一秒,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应昭表演完节目后来到台下,用力地手都拍麻了,他脸色涨红的跟旁边的朋友大声说道:“我就说他们俩是要一起表演的,都不信我,我是朗哥的亲室友,我还不知道嘛!”
  朋友还专注的盯着舞台上更加亮眼的两个人:“之前论坛爆料神秘嘉宾,哪有几个人信的,主要是朗神看起来就不会对这种晚会活动感兴趣,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同意上台啊。”
  两人站立于钢琴旁,盛衍看向朗月现,朗月现潇洒的一扬下巴,同盛衍一同端坐在钢琴前。
  直到这一刻,台下的观众才知道,合奏是两个人各出一只手共同演奏一首独奏曲子。
  聚光灯在舞台上投下一道银白的光柱,朗月现的右手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台下此起彼伏的私语声渐渐平息。他听见左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盛衍的左手无名指正在微微颤抖。
  右手臂骨裂,左手掌还被铁皮划伤,其实单单出一只手盛衍也已经很为难了,朗月现淡淡的看他一眼,声音很小的对盛衍说道:“别怕,有我呢。”
  咚咚。
  盛衍甚至没敢转头去看朗月现,他心跳的太凶,怕被看出端倪。
  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真的太犯规了,小月。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盛衍感觉自己的心跳与琴弦共振,他的左手依旧熟练地流淌出月光般的旋律,在寂静的礼堂中泛起涟漪。
  余光里,他看见朗月现低垂的睫毛在聚光灯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鼻梁的线条精致得让人屏息。
  朗月现的钢琴弹得非常好,第一次两人练习时就惊艳了曾获得过国金奖的盛衍,盛衍的眼神像看一个遗落世间的稀世珍宝一样,颇为可惜地问他为什么不参赛,单单以朗月现现在表现出的水平,完全可以成为金奖的有力竞争者。
  朗月现坐在琴椅上,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修长的手指随意在琴键上滑过,带出一串清脆的音符。“啊,那个啊……”他打了个哈欠,“太麻烦了。”
  盛衍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他看着朗月现的侧脸,心中既为朗月现的才华感到可惜,却又觉得他本该如此,像一阵自由的风,不受任何束缚。
  当乐曲进入华彩段,节奏变快,盛衍的左手忽然使不上力,甚至弹出了几个明显的颤音。朗月现眼睛都没眨一下,修长的指尖翻飞,流水般的琴音裹住盛衍指尖断续的旋律,像月光温柔地包裹着伤痕。
  他忍不住侧目,看见朗月现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淡然得令人心悸。后颈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闪烁,仿佛撒落的星屑。
  整段曲子高/潮来临的那一刻,盛衍的左手与朗月现的右手在琴键上交错,灯光随着节奏从穹顶倾泻而下,盛衍感觉自己指尖的温度骤然升高。
  他侧过头,看见朗月现的侧脸在独属于他们的灯光下宛如雕塑般精致俊美,皮肤近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那双总是明亮的让他心动的眼睛此刻认真地微微眯起,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被同自己一起的这场合奏染上了温度。
  盛衍心跳乱了,左手在碰到升调时骤然蜷缩,朗月现立刻用右手补上缺失的音符,让旋律继续流淌。朗月现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带着微凉浓郁的玫瑰香气,让他的耳根发烫。
  最终的和弦在寂静中震颤,余音在礼堂上空盘旋。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礼堂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和赞叹声,有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有人拼命地挥舞着荧光棒,整个礼堂沸腾了。
  程澈没有站起来,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即使目之所及已经被激动地站起身鼓掌的同学们的身影所遮挡。朗月现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程澈的世界就只剩下黑白两色。
  他坐在那,耀眼地像一束光劈开程澈过往灰暗的生活,可这光芒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发酸。
  朗月现练习这首曲子时,程澈经常会去练习室门口等他,给他带些吃的喝的,然后就坐在那呆到朗月现练习结束,看不够似的。朗月现有时会让他回去,程澈就只能偷偷地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试图延长他梦寐以求的幸福时刻。
  此刻舞台上的朗月现敲击琴键的力度震得程澈肋骨发麻,那些他曾偷偷录下的琴房练习录音,在手机里循环到夜里做梦都是朗月现的身影,他听了这首曲子几百遍,却仍不及现场万分之一锋利。
  程澈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像那些音符一样,能够被他肆意地触碰。
  当朗月现弹到最艰深的华彩段,汗珠顺着下颌滑进雪白衬衫领口,他竟荒唐地嫉妒起那滴汗水的轨迹。观众席爆发的掌声惊醒了他的恍惚,低头才发现自己把节目单边缘都撕成了细碎的流苏。
  灯光为那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程澈下意识捂住心口,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看着朗月现站在聚光灯下的身影,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想要靠近,想要触碰,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那个人的光芒像玻璃碴子扎进视网膜,让程澈看清自己磨旧的牛仔裤膝盖处,还沾着下午搬运音箱时蹭上的墙灰。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程澈觉得自己蜷缩在座椅里的姿态,活像被圣光灼伤的吸血鬼。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而有些人一生都在追寻他永远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但一个在沙漠中近乎干渴致死的旅人,那株泌出水分的娇嫩玫瑰只在咫尺之间。他必须得摄取些什么,才能继续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个世间,朗月现便是能救他的春风,他的甘露,他的玫瑰,他的宝石水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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