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和事佬问出来了,是神的侍从们抬过来的。
  但问为什么抬过来,却得不到答案,铁匠只说:“怪可怜的,她父母都是老实人,我们也就能帮上这点忙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棺材抬到这里就进不来了。”
  玩家避开纸人,的确拉不动棺材,纸人腰间的丧带系在棺材上,就像拴住了棺材,解不开。
  裹布少年摸着棺材壁,闭上眼睛,周围人见他大概在使用异能,没有打扰。
  “她在。”少年睁眼,“是尸体。”
  蒲逢春有点走神。
  迷路的时候,蒲逢春过了几次检定,薛潮比她会隐藏情绪,但比她懒得隐藏情绪,所以她还是听出他也有点烦躁。
  她记得调查团本,骰子系统会撕裂主持人的意识,过检定对他有不小的负担,但她总觉得这不是重点,他在为别的事困扰。
  调查异常和还未公布的主线任务,都与他无关,玩家倒是有好几个不好惹的大神,但这个副本的冲突性不强,即便是吕连山那样爱虐杀的家伙,也不是饿急的狼,见谁都咬一口,他们相处还算和谐。
  那么能让他愁的事,可能和她一样。
  钥匙。
  他可能在找钥匙。
  他犯愁的事还比她多一样,她是知道他和那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蒲逢春就听到薛潮叫她过灵感,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灵感”检定结果为:99/50,大失败】
  灵感检定失败不要紧,可怕的是灵感大失败,那堪比灵感大成功!
  她一回头,纸人都盯着她,一模一样的白面红脸蛋,但相同的这张脸却变了,她见过这张脸,吉利小神?
  五官变成吉利小神的纸人们“张开嘴”,嘶啦一声,露出空荡荡的内在,被风吹鼓,愈发像血盆大口。
  sancheck扣了3点san值,她捂着头后退,和事佬扶住她,把在商店买的道具风油精放在她鼻前,她一闻,充斥在脑子里的嘴就慢慢消失,但还是天旋地转。
  “……雪糖浆,他们要过路费。”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它们的行为,混乱的脑子随便选了一个差不多的词。
  五个玩家都过了灵感,两个失败,没有线索,两个成功,只看见纸人的脸一瞬变了模样,她的大失败看见最多,说的话最有价值。
  但雪糖浆虽然不难,熬得好却是一门手艺,最厉害的就是陈家夫妻,吉利小神也爱吃。
  可就是他们的女儿下葬,总不能他们出题,又让他们破。
  和事佬听了她的顾虑,却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红封,出门前侍从给他的,迎亲时遇到“刁难”用。
  一摸就不对,红封变重了,红钞变成薄薄的糖浆板。
  他将红封放进纸人咧开的嘴里,这次所有人都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红包被吞下去,系在棺材的丧带就解开了。
  全身丧服的侍从自村民中走出,和几个玩家一起抬起棺材,捧着陪葬冥器的纸人走在最前面,凄锐的唢呐声一起,随行的侍从抓起篮子里的纸钱,撒向天空,像逆着天而去的大雪,又被风打落,扑了人满身。
  两侧村民就有了表情,有的低头掩泣,有的站不住滑落下去,像死了自己的亲人,全在哭。
  哭声或大或小,哀伤或痛绝,都合入婉转的唢呐声里,山洪般往前推。
  直推到南边的村长家。
  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蒲逢春想起今早出门的“下下”签,后颈发凉。
  大门挂红绸、吊红灯笼、贴喜字,靠近像拨开迷雾的一片红,门口放着一个大火盆,炭烧得通红,溅起火星。
  新娘子进门第一步就是跨火盆,去除秽气,往后日子红红火火……但他们接的可不是新娘子!可能就是这个“秽”啊!
  抬棺材的侍从停下,没有放下棺材,几个玩家正在递眼神,纸人们已经捧着陪葬冥器上前,两两一排,一组接一组,将冥器扔进火盆。
  蒲逢春看着那些纸做的陪葬品迅速被火焰握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怪不得准备得那么齐全……这是先在阴曹地府置办好新婚洞房!
  缭绕的烟归入雾里,呛人也呛得神神秘秘,他们隔着雾,只能看见火光,像看行将毁灭的狼烟。
  等所有东西烧完,烟味散了些,丧服侍从抬着棺材,浩浩汤汤进门,黑棺临空行过火盆,底部被照出发红的反光,流向两壁,像托举的火焰。
  纸人跟在最后进门,烧东西的时候,就引来村长一家,除了村长和村长媳妇,剩下几人惶恐地杵在院子里。
  酒席摆满三个院落,身为宾客的村民却喜笑颜开,随着黑棺被抬入一扇又一扇门,在红烛与灯笼的光亮里行过,声声恭喜,沸反盈天。
  最后停到三进正房,村长和村长媳妇坐在高堂,僵着脸,看向停在新娘子站位的黑棺。
  村长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杀女之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要了孙二的命才是便宜他们,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请回家的生辰牌,恐怕不是湘萍的,是阿芸的。
  迎亲队伍是回不来了。
  队伍里除了外乡人,都是神的侍从,抬回棺材的,也是神的侍从。
  这……
  这是红白爷的旨意啊……
  村长叹息,做最后的挣扎:“老二还没回来,这婚先……”
  尖锐的马鸣打断了他。
  众人循声望向大门,马蹄声在雾里越来越近,临近高堂看清了,一个纸人牵着白马,孙二就坐在马上。
  新郎官的脸麻木而迷茫,见到高堂里一群丧服侍从、贴着“奠”字的黑棺,难得聪明了,惊恐地睁大眼睛,抓起缰绳就跑。
  真是疯了,都疯了,一群疯子,竟然要拿他配冥婚!!
  纸人被拽倒在地,不动了,但拜堂在即,宾客们不能看着新郎官公然逃婚,先一步把院门关上。
  应激的马当即侧身,孙二就砸在门上,摔落马下,他叫苦连天地爬起来,刚抓住门把手,膝盖剧痛,嘭地跪倒在地。
  动手的丧服侍从收回雪铲,另外两个丧服侍从拖着他一路到堂前。
  棺材就停在他身边,丧服侍从推开棺材盖,露出阿芸的遗容,冰冷而安详。
  孙二的膝盖被敲碎,全靠两个侍从架着,半跪不跪,残废的脚拖在地上。
  他痛苦地叫了一道,如今瞥到身旁的尸体,化成一声捅破天的尖叫,再凄惨也没有了。
  几个玩家被他叫停了一秒心跳。
  两个侍从按下他弹动的身体,几乎将他怼进地里,他的膝盖碎得更彻底,眼前发黑,本能地叫。
  他费力地抬头,重影间对上高台前挂的画像,吉利小神坐在喜庆的红里,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纸人脸慢慢扯开一点笑。
  他甩甩头,再睁眼,茫然地看着另一个侍从,从小神胸前的唢呐里抽出一条金线,缓缓向他靠近。
  ……
  嘴唇忽地刺痛。
  ……
  一切安静了。
  丧服侍从在哀痛的唢呐声里,扯开喜悦的长声:
  “一拜天地——”
  第137章
  薛潮把媒婆的院子翻了一个底朝天。
  倒霉催神被困在祠堂, 好不容易封印减弱,冒头却先杀了媒婆和她的儿子,这对母子怎么招惹祂了?
  也许和长在屋里的白树有关。
  这树长在外面, 就是正常的,长在洞里或屋里,就是倒着长的。
  媒婆家这棵树,绑着全村人的生辰八字, 倒霉催神是因此摸过来的?
  但一想到所谓的山神多么无耻无赖的样子,也可能没有那么多理由,就是祂被关得不爽,出狱就报复社会。
  他搬开浸泡血水的床垫,惨白树根就盘踞在下,也被染红了。
  放下床垫, 抖落床单的碎肉,他忽然抓起床单, 对着灯火看, 绣的生肖也被血泡毁了,仔细辨别轮廓,倒能看出什么生肖。
  商店门前的晷也刻生肖, 并且都没有“龙”。
  生肖晷仿照日晷,十二生肖对应十二时辰, 却独独没有“龙”的图案。
  晦气,还是避忌讳?
  薛潮又回到商店前, 调生肖晷的影子, 投到墙上,只有一个能变成商店入口的节点,似乎没有其他变化了。
  他狠推一把, 想推到别处研究,却发现底盘能活动。
  挖开埋住底盘的雪,生肖晷可以转动,就是太沉了。
  他费力转动,直到生肖影子落在不远处的雪山壁,像照透了一点山体,可以看见内部晶石的奇诡构造,像一列列字。
  但重叠如鬼影,看不清,最确定的一句话还是碑联的上句。
  末尾提到关于红白爷的记载与神龛一起供在祠堂,这个有用。
  通关钥匙如果存在,还在倒霉催神的地盘,薛潮不认为祂不知道。
  祂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先不论,但祂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调查祂就是在调查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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