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那第一只闪蝶哪来的?
  ……时间线混乱,他看到的不一定是当下主时间线的产物,生物实验室、病房、蝴蝶骨的巢穴……这些都是“薛潮”造的吗?
  是“他”生前造的吗?
  还是“他”死亡的那刻, 成为了第一只闪蝶?
  之后的每一只闪蝶,都是他在梦境里创造的,再将其他有执念的亡魂拉入由他们的愿望缔造的梦境,满足他们。
  “他”也不是引导者,“他”是缔造者,是闪蝶诞生的源头。
  一直在引导的人是江冥,鬼东西的目标和上一个副本一样,是副本boss。
  祂想杀boss,先要唤醒boss,所以一步步把他引到孕育boss的茧里……这混账东西。
  再次进入病房循环,薛潮躺在病床,无影灯的光还是那么刺眼,他勉强睁开,微微抬起头,从旁边的一排铁制手术用具里,看到了他的闪蝶头颅。
  那金属蓝在一片白的手术室里太突出,光辉竟胜过了无影灯,他眼睛连着头疼,心跳变慢,上半身无力砸回铁床,却陷入了柔软又冰凉的床铺。
  等心跳平缓,薛潮再次离开病房,改变更明显了,他有印象的所有人都变成另一个样子,学生证头颅里的信息、照片全换了,留作业的老师也换了。
  足球头颅的陌生男生揽住他的肩膀:“小的来陪圣驾,小卖部还是厕所?”
  薛潮:“……”
  他侧过头,玻璃上的他顶着闪蝶的头颅,翅膀轻轻扇动,一会儿是背面带眼斑的棕褐色,一会儿是正面梦幻的金属光泽。
  即便他不说话,对方也能自顾自说到固定台词,绿茵场的两队球员,已经变成黑色队服和红色队服,都是陌生面孔。
  他敷衍过去,离开足球场,顺着石板路,湖边没人喂天鹅或者锦鲤,湖里只剩一只天鹅,红锦鲤变成红白类锦鲤,一个钢笔头颅的同学怡然坐在湖边,好像在写诗,亭子里没有作画的人,但有一对新的小情侣拥吻。
  薛潮停在湖边,低头看水中的自己,闪蝶头颅展开,蝴蝶尖超出了一点他的肩膀。
  铁、玻璃、水……都能反光。
  他最初只在医生举起的手术刀上,瞥见了异头梦幻的色彩,如今却是个倒影,都是他的“真身”了。
  boss破茧进度持续推进,像海水退潮,不可逆转地逐渐露出真实的他。
  海伦娜成功破茧的时候,就是他完全变成异头的时候。
  篮球场也没有一个熟面孔,但这些“新人”好像永远认识他,秋千处这回是男生视角的情侣吵架,薛潮想了想女生的台词,基本能对得上,因为男生都是敷衍的“嗯”“啊”“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坐在升旗台,等到拍立得头颅的女生,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他仔细瞧她,唯独她没变。
  在她提到实验室的闪蝶后,薛潮问:“既然喜欢,应该观察过,有什么发现吗?”
  他以为她会说“逐臭”“飞得快”,但女生点头后说:“挥动翅膀是它们的语言。”
  薛潮来了兴致:“怎么说?”
  “花草的枝叶是语言,猫狗尾巴的摆动是语言,鱼的起伏是语言。”
  “就像人类有人类的语言?”
  女生摇头:“就像人类有喜怒哀乐、欲予欲求的神态,即便把神态藏起来,也是一种语言,是‘谎言’。”
  “但彼此的语言并不相通,你能看懂?”
  “总有一些表达可以跨越所有歧异,就像你吼一声,大部分动物都会被吓一跳,逃走或者反击。”女生的口吻像空中云薄薄的尾巴,让人捉不住,怡然自得地来,怡然自得地走,“何况我喜欢,一切会飞的,我都能读它们的语言。”
  这一刻薛潮知道了,她不是喜欢会飞的、飞得快的,她是喜欢自由。
  “怎么,你上辈子也是长翅膀的一员?不是蝴蝶,就是天鹅,孟婆汤兑水,让你记得这诀窍了?”
  女生被逗笑了:“那该请我去当专家。”
  薛潮悠悠地凑近,突破了礼貌距离和安全距离,他的脸真快圈进镜头里,似乎想逆着镜头,看看她的内里。
  镜头的反光里,他的闪蝶头颅挥动翅膀,只他们两个看得见。
  无声对峙了好一会儿,女生的拍立得头颅忽然响起快门声,薛潮顺势后退。
  女生取出照片,因为距离太近,没法对焦,只见漆黑里模糊的一抹蓝,不知道是他的异头还是人头上嵌的蓝眼睛。
  “送给你了,录像社在办活动,一等奖摄影作品可以换一台摄像机。”
  薛潮弹了一下照片:“糊成这样,安慰奖吧?”
  她的朋友找她,她的朋友又变了一个,她笑着挥别,说:“给你黑幕!”
  唯独她没变。
  不是普通的学生证异头、总出现的几个同学,薛潮逛校园的时候搜了他们的身份,唯独这个女生的名字不像真名——她叫“白白”。
  那只找不到的天鹅也叫“白白”,所以他说她上辈子也长翅膀,他还很“聊斋”地想,她不会真是天鹅变的吧?
  然而除了名字,其他信息正常,她是录像社的社长。
  他们原先不在一个班,甚至不在一个年级,倒不是因为她,而是“薛潮”因病休学过一年,降级到白白的班级,两人成了朋友。
  他在学生会的系统里查到了她的证件照,他有印象,器官事件的寻人启事里有她,而且失踪的日期最早——她是第一个受害者,主线剧情噩梦的开端。
  录像社的门没锁,进门就是整面照片墙,三单元时的录像社,照片墙是社团月的内容,每一张都热闹,人群、摊位、彩带、各社的看家本领与镇社物件。
  现在的内容是“摄影比赛”,有各种主题的照片,包括社团月那样热闹的照片。
  但单有两列,每一张都是一个人、一件物,超不出三种色彩,角度也奇特——仰拍的向日葵花盘冲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白色书页上一个个小方块似的黑色印刷字、灰扑扑的废弃画室里立着一个米白色的空画架、陷进泥土里的红玫瑰、夹在宿舍枕头上的头戴式耳机,以及在实验室玻璃后,仿佛已经飞在天空的闪蝶……
  那相衬的色太鲜明,像存着灵魂,借一点视觉扑面而来。
  她不是天鹅变的,她是即将变成闪蝶的未完成体boss。
  再次回到病房,这次看到无影灯,薛潮控制住身体,没去调节减弱的心脏,心跳越来越慢,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睛闭合。
  直到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陷入遥远的黑暗,一句有点黏黏糊糊的拖长音将他从远方拽回来:“嗯……王子该亲吻沉睡的公主了,准备好醒来了——唔唔唔!”
  薛潮捂住凑来的嘴,起身将他推远,江冥柔弱地倒在他的腿上,黑色长发铺在白色的床单,轻巧地搂住他的腰:“翻脸就不认人,不是你作死钓我出现的时候了!”
  薛潮呵了一声,嫌弃地薅远他的头:“那你倒是别上钩啊。”
  “水上空气好,我高兴。”江冥的头死命抗争,钻了他掌下的空子,阴冷冷的脸贴在他腹肌的位置,笑道,“没有你,boss也完成不了。”
  “但boss破茧了,我可就死了。”薛潮垂眼看他,“‘我’虽然是闪蝶的源头,但这是‘我’的梦境。”
  不像之前是别人的梦境——凡带亡魂回到梦境的闪蝶,梦境坍塌时,也跟着消亡——现在‘薛潮’的梦境与孕育boss的茧不分彼此,她成,就是他死。
  江冥下巴垫着薛潮的腹肌,微微抬眼,正常的黑色,但没带笑,非人感就尤为鲜明,无需殷红色和麦芒似的野兽瞳孔,这是他残忍而无常的本性。
  写着“所以呢?”。
  祂的目标是boss,祂只管破茧成功,其他人事物落得怎样的下场,与祂没有关系啊。
  但薛潮的眼睛同样会说话,江冥几乎一对视,就瞧见平静海面下疯狂的波涛——祂敢问出口,他就敢同归于尽也不让他如愿。
  有薛潮的前科做参考,江冥权衡一下利弊,还是薛潮冷静发疯的阻力更大,于是他收回那双没人情味的眼睛,卖乖地蹭了蹭。
  “在她破茧而梦境没有完全坍塌的瞬间杀死她就好了,你不是最会卡时机?杀死她的办法嘛……蝴蝶的翅膀故而美,可没了中间的躯干,飞不起来,翅膀其实不重要,杀她的秘诀就是杀了她本身。”
  第109章
  江冥占完便宜就溜走了, 但他们在杀死boss这件事上暂时统一战线。
  破茧的那一刻就要杀掉boss,一切战斗锁在茧里,除了跟进来的江冥, 指望不上其他人,这样更好。
  掀开被子离开,门这次“啪”一声合上了。
  他意识到循环后,离开病房时, 一次叠好,一次掀开,当做记号,这次正好是“掀开”,他第一次进病房,被子就是掀开的。
  如今病房封闭, 首尾回环,循环结束,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