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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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屋的水其实不算深,许然只要站起来就可以露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但是他却在水里睁大眼睛,不停地发出细微的挣扎,肌肉慢慢变得僵硬,好像整个人根本就动不了似的, 只能在水里慢慢下沉。
  许然有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他怕水。
  在学生时代,他阴郁不爱说话的性子本就不受人喜欢,更何况还被安上了“同性恋的儿子”这个称号,于是日子更加艰难,被同班同学堵在放学路上都是常见的事情,但这不是并不是最难过的关卡。
  最难过的是其他班那些不良少年的霸凌行为,他们喜欢欺负许然这样好惹的软柿子,因为他不吭声,像一块冷漠的石头,不会告诉老师,没有父母管,没有避风港,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他会在放学后被关在最后一个厕所的隔间,那些人指指点点,说了许然脏,说许然需要清洁一下才可以变干净,于是那些人就把门锁上了。
  许然怎么也拍不开,他们哄笑着,就拿装满了冷水的盆从顶上倾斜而下,那时候是冬天,棉服浸了水就会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变得沉重。脱了,那许然就只剩一件底衣,会冷,但是不脱,湿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是冷的。
  于是许然对那个冬天的印象就只剩下了寒冷。
  石头是不会说话的,是坚硬的,是顽强的,所以他只是坐在马桶上,等着他们泼完一盆又一盆的水,等着他们给自己“洗干净”然后离开,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如果是夏天,那些水也只会让他变得凉快,可现在是冬天,他就只能穿着被冷水浸泡过得棉服回家,风很冷,也很大,不出意外,第二天他就感冒发烧了。
  可是许然还得去学校。
  因为如果在家,面对自己的父母,大概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但是那天他们做了一些更过分的事情,让许然后悔没有选择待在家里。
  他们把许然堵在卫生间,非要说许然肯定和其他男生亲过嘴,嘴巴脏,于是便把他的脸按进水池里面,等到呼吸不过来再提上来,如此反复。
  许然想说,他和其他人的接触良少,就连手都很少碰过,更何况是接吻这种天方夜谭的行为,但是他们不会听许然的解释,所以许然也没有必要解释,只是那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和耳鸣的感觉太过痛苦,让他从此留下了阴影。
  后面许然上大学了,寝室里的男生人都还不错,并不会因为许然的沉默寡言而排斥许然,因此在相约着一起去游泳馆的时候,他们把许然也带上了。
  许然没有什么异议,因为一开始他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为何看到泳池那满满一大缸的水时,他就会莫名心悸,但许然一贯会强迫自己,于是他站定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一步一步走进泳池里,直至被水淹没。
  当失重感袭来,许然发现自己整个手和腿都在发颤,在水里根本使不上劲,眼前好像有无数模糊的黑色像素点,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整个人呼吸困难,就这样沉了下去。
  要不是室友发现及时,可能在那时候,许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自此之后,许然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怕水的。
  这是自己的弱点,所以许然从来不轻易表现出来,也不会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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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哗啦”的一声,男生就知道自己成功了,顿时得意洋洋地回头看向女生,可是还没来得及炫耀,手指就被谁用力踩住,还在不断碾压,男生痛呼一声,想要将手从鞋底拿出来,却怎么也用不上劲,还是女生在后面拉着自己才勉强拔了出来。
  再看,手都已经红肿不堪了,正在因为疼痛轻微颤抖着。
  许然在水底紧闭着眼睛,恍惚间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无依无靠的时期。一双手将他从水底拉出来,许然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邬言辞那张漂亮夺目的脸,他满眼都是担心地问:“宝宝,你还好吗?”
  在邬言辞再次要触碰到许然时,他应激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再次跌入水中,邬言辞死死将他按在怀里才避免了这种情况发生,许然一口咬在邬言辞的手臂上,嘴里嘶吼着:“滚!我讨厌你们,滚!别让我看到你们,别碰我--”
  此时的许然就像是应激的小兽,激发了全部的力量去抵抗外界的伤害,邬言辞不得不放开许然,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
  被放开后,许然显然好了许多,只是双腿蜷缩,手环着腿,坐在地上,就像给自己撑开了一个保护罩,没人可以伤害到他。
  邬言辞紧紧看着许然,确认他好了许多,才轻轻喊了一声:“小然?”
  许然摇摇头,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不脏的,我很干净,不需要洗。”
  “小然很干净,小然一点都不脏。”邬言辞几乎是用在对待易碎品的态度,柔声说。
  “我没有和别人到处亲嘴。”
  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有些好笑,但是邬言辞一点都笑不出来,眼尾向下,眼皮发红,像是在替许然委屈。
  许然想了想,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对,我和小狗亲过。”
  许然愣愣道:“我是不是不干净了。”
  邬言辞自然知道小狗指的是自己,见对方想起自己,才尝试抱住许然:“小然是最干净的,小狗喜欢和小然接吻。现在,小狗把你带出去,好不好?”
  许然没回应,邬言辞就抱起许然往回走,但是却有水撒在自己身上,许然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滴水,结果却发现是邬言辞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面却在出水。
  许然摸了一下。
  好多水。
  “你在难过什么?”
  邬言辞:“你难过,我就难过。”
  现在许然已经慢慢恢复正常,邬言辞的眼泪却越来越多,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慢慢道:“是我不好,我早点来,小然就不会受欺负了。”
  好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受过欺负,许然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邬言辞看着他:“我就是知道,小然,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走到下一个密室,他们便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
  男生骂骂咧咧道:“恶心的同性恋能不能自觉离我们远点啊,被推下去就推下去了,还好意思踩回来,不知道自己碍人眼么,靠,这脚踩的真特么用力,你要是拉慢点,我这手就废了。”
  女生无所谓道:“对面这么牛逼?你再想办法搞回去呗,反正他们就在前面,估计现在都成落水狗了。”
  男生并不想承认他其实是怕自己一个人正面刚会打不过两个成年男性,于是拐弯抹角道:“算了,都已经这样教训对方了,没必要了。”
  “没事,走,咱们回去看看他们的惨样,嘲笑一番也行啊,落井下石这种事儿我最爱干了。”
  许然听到对话,哪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顿时指尖微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人对自己的偏见永远这么大,从儿时,到少年,再到青年,他好像从来都逃不出舆论的漩涡,这才导致他对外界越来越失望,以至于不想和他人再交流。
  又是恶心。
  又是同性恋。
  又是这个词……
  他天生就喜欢男人,是什么错吗?
  错的难道不是那些随意玩弄感情,腻了就扔,许昌那样的渣男吗?
  他有什么错。
  他没错。
  邬言辞的脸上还有泪痕,嘴角却扬起弧度,他用诡异轻快的语气问:“小然,生气了吗?”
  “不能说是生气,我现在觉得,我有点可怜他们。”许然垂眸淡声说。
  “可怜?”邬言辞歪头问。
  “对,可怜。”许然笑了笑。
  可怜他们身为酒肉情侣不知真相,可怜他们口中所谓爱情卑微如尘。
  虽然他和邬言辞算不上什么海誓山盟的爱情,但他们却有着比爱情更深的羁绊。
  邬言辞能为了自己做一切家务琐事,除了在情爱方面,其他地方更是事事听从于他,百依百顺,甚至愿意当一条自甘下贱的狗,只要自己看谁不舒服,看谁不顺眼,他的小怪物就会帮他铲除。
  而女生口中的男生会吗?
  “邬言辞,我不生气,但是我很不爽,”许然仰头,摸了摸邬言辞的脸,“你知道怎么做吧?就像对许昌和刘丽娜那样。”
  “我知道的,都听你的。”邬言辞把手搭在许然触碰自己的手上。
  许然满意地笑了笑,说:“乖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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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难道不听我的了吗?我就是想看!”
  男生无奈道:“好吧好吧,那就陪你偷偷看一眼。”
  女生这才满意,勾着男生的手臂偷偷掀开白色的帷幕想窥得房间里面的光景,但是却只看到那个更加高挑的男生的背影,另一个男生似乎被他藏在了怀里,看不清动作,就在女生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清浅的,第三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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