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学子们中有家庭阔绰的,也有出身一般的,自是懂些经济,知道一家子种田一年很少有结余,不由得惊讶:“那夏收之前若是一直有活儿的话,岂不是短短三个月就能收入差不多十两银子?”
“可不是嘛。”老太太骄傲道:“田租收的少,家家只要不偷懒就都能填饱肚子,家里有余粮,再加上做工,一年下来有不少结余呢。我家生的女儿和双儿多,就是大旱饥荒也舍不得扔,先前还被人嘲笑愚蠢,但现在谁不羡慕我家,都说以后要多生些孩子,有女儿和双儿也不送人或丢弃了,要好好养大,送进学堂识字,将来竞聘王府的宫官或者为王府做工,好好赚些银钱呢。”
学子们没想到安县竟是这样的模式,都有些愣住了。
侯村长瞧他们神色怔愣,以为他们还在顾虑晋县之事,出言安慰并解释道:“先生们别担心晋县的百姓会对付王妃,先前王家的女婿钱富钱村长知道安县的情况后,就带着家人、朋友从晋县移居到安县,晋县的许多百姓在晋县地主豪绅以及官员们的盘剥下,日子艰难,过不下去,也跟着他们过来定居了。只是后来晋县的地主豪绅们见人口流失,地无人佃租,就和晋县官员们打了招呼,不再给百姓们办理户籍迁出手续,晋县百姓们才停了过来。若把王妃即将掌管晋县,且晋县也会走安县模式的消息公布给百姓们知道,他们自然会双手支持。说到底王家诬陷王妃、糊弄佃户,不过是怕王妃得了人心,他们强占的田保不住罢了。”
谁知道他们王妃心更大,被惹毛了之后,不止让那些地主豪绅吐出强占的官田,还要把他们手中的田也强制收了来。
侯村长有些拿不准这个,他问道:“王妃,把他们手中原有的田强收下来,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他道:“晋县人多,除了地主豪绅,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家庭甚至是小商户,手里有田产,就怕他们会多想。”
夏枢对侯村长的问题很满意,他其实也在顾虑这个。官府里的记录乱七八糟,现在也摸不清哪些人强占了官田,他也无法确定强制收哪些人的田,标准如何定。他先前也想了一些法子,但总觉得还不够。他看向眼前的学子们:“你们有何想法?”
他道:“本宫打算一户人均十亩田以下的人家就不必强收其田产了,但人均超过十亩的,按人头来算,一家每人十亩田,多出来的部分就没收,然后给出减免几年田租的补偿。”
学子们计算了一下一个县城的田租收入以及招工投入,越计算越发现好处都让百姓们得了,这王府其实没什么赚头。怪不得王府如此简陋,精致度连竹山书院的一个小院子都不如。
然而就是这样的窘境,王爷和王妃也没犹豫,全力帮助定南郡。他们虽然听顾达夸王爷厚爱底层百姓,但没想到王妃也是如此。而更没想到王妃竟然如此大胆,敢拿整个晋县磨刀。但既然王妃决定如此,他们这些受恩惠的也只会支持,毕竟他们就是王妃厚待百姓的受益者。
至于如何定标准,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复杂了,更别提还要提防有田产的小商户和富农们心思浮动、还要解决晋县那些必定会联合起来的地主豪绅们,更是难上加难。
众学子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徐寿开的口,他似乎已想出了办法,躬身朝夏枢请命道:“王妃,学生请求接下晋县任务。”
夏枢也想知道他的能耐,打量了几眼,见他一派坦荡从容、胸有成竹的模样,略微想了想,便直接拍板,朝王衍道:“王校尉,从今日起至晋县之事结束,禁军全权听从徐举人调令。”
第202章
徐寿带着同伴们以及学堂学生们走了, 一同跟他去晋县的还有满脸兴奋的候庄村民们以及极不情愿的王校尉。
王校尉临行前留了五十禁军保护夏枢,夏枢吩咐这些禁军待在王府前院里训练,就带着银月回了后院。
银月见夏枢一回后院就拿出长刀, 也不去书房了, 而是神色平静地练起武来,不由得忧心忡忡:“王妃,此事交于他们, 你难道就不怕……”
“怕啊!”夏枢嘴上说着怕,神色却极为淡定, 刀也耍的舞舞生风, 丝毫没有凝滞、沉重之象,看的银月一噎,登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夏枢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微抬下巴示意银月:“把刀拿出来, 咱俩好好练一练。”
银月想说自己水平差, 但考虑到现下景尚仪、红棉、红杏都外出办事,连银星也不在, 能陪王妃练刀的就只有她一个,只好硬着头皮,把腰上绑的刀取了下来——自她们这些宫官开始独立办事, 王府就给她们都配了刀——和王妃对练起来。
夏枢倒是极为潇洒,一边和银月对练,一边接着刚刚的话题道:“他们既有心做事, 我自然会给机会锻炼。他们若有意踏上仕途, 以后也都是要做官的,不管是一方大员或是偏僻角落的一介小吏,都是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解决百姓们的各种难题。晋县的情况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它名义上属于我的封地,汤余被抓之后,剩下的都是本地豪强,只要我全力支持,其他各方都插手不得。他们但凡有些本事,且存为民之心,事情要解决也并不是难事。”
“难的其实是王爷那边。”夏枢挪腾跳跃间,微微叹了口气,“定南郡遭灾之前历来都是李朝最富的郡之一,文气极盛,朝堂上多少官员皆是出自定南郡地主豪强之家,可以说整个郡的豪强与朝堂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定南郡遭灾之后,百姓们却多方求助无门,不止如此,连培养学子以及未来官员的竹山书院都陷入绝境,想来也知道定南郡豪强们在灾役之事上扮演的角色,不然朝堂上为何一片沉寂,除了王爷再无一人为定南郡谋划?王爷想为定南郡百姓们做主,怕是会拔出萝卜带出无数个坑,引起朝堂震荡的。”
夏枢说起褚源,神色才有了些凝重。
银月先前并不是贴身跟随王妃的,这是第一次听王妃说起定南郡局势,不由得一愣,然后就是这么一愣神的片刻,差点儿被王妃一刀砍到胳膊上。
夏枢吓了一跳,得亏他把阿娘的刀法练的炉火纯青,身法上也极为敏捷,才叫手腕、身姿翻转及时,刀刃只是擦着银月的袖子掠过,并没有伤到她的人。
“王妃!”还不待夏枢训斥,银月就顾不得后怕,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那王爷该怎么办?他不怕那些人联合起来对付他吗?”
夏枢顿了一下,说道:“怕啊。”
银月不懂,喃喃道:“那为何还要去定南郡……”还有,王妃……既然怕,为何要坚持与晋县那些势力为敌?
“怕就不做了吗?”夏枢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面上丝毫看不出来他担心褚源担心到晚上几乎夜不能寐。
“总要去试试的。”夏枢刷地一下挽了个刀花,示意银月继续:“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也无妨。”
其他人不知会怎样,但他总归是会与褚源同生共死的,他们两个谁都不孤单。
银月想问怎么会无妨,但对方的刀已迎面而来,她赶紧打起精神,举起刀,勉强对战起来,只是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就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刀也被夏枢震的脱手而去。
夏枢停了下来,无奈地摇头:“你这体力太差了。”
银月顿时有些讪讪的,刚刚想问的问题也瞬间抛到了脑后,赶紧面色窘迫地跟夏枢解释:“奴婢不是太喜欢舞刀弄枪……”
“不喜欢也要多锻炼。”夏枢不赞同地道:“练武之事一定不要放下。”
想了想,他道:“你明日起,早晨就与我一起同禁军们训练。”
银月苦着脸:“不用了吧?”
“哪里不用。”夏枢沉下脸,严厉道:“先前你不在我跟前,事情多也就罢了,现在灾民们那边有宋大夫带着康复的人救治其他病患,逐渐稳定下来,你事情少了许多。自明日开始,你与猫儿都得早起练武,练完武后再去办事,若谁偷懒,看我不收拾你们。”
银月顿时一脸生无可恋。
夏枢对待红棉、红杏如姐姐,看待银星和银月却是如妹妹,看她神情如此,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板着脸道:“最近几个月不会太平,每个人都不能偷懒,禁军那里你一会儿也去通知一番,卯时就必须出操训练。”
银月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了茫然与紧张:“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夏枢收起轻松的神色,微微冷笑:“这边还没出手呢,他们就敢安排人对着安县喊打喊杀,意图武力震慑威胁本宫,你觉得本宫要强制收走他们土地的消息发出去,他们不会胆大包天地朝本宫动手么?”
银月脸一下子全白了,紧张害怕不已。
夏枢却笑的意味深长:“本宫就等着他们来呢。”
结果证明夏枢料事如神,晋县那些地主豪绅们确实坐不住对他动了手。
二月十五,王府遇到了第一波袭击。袭击人数只有五人,轻身功夫倒是不赖,从院墙进入王府后,没有直接朝夏枢下杀手,而是放了迷烟想把夏枢撂倒,只是夏枢早有准备,非但没被撂倒,反而一个大网从天而降,把这五人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