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为爱。
因为爱是没有理由的。
苏逸见到谢明眴的第一眼,心脏就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死后再见到他,仍旧是想要把嘴唇咬出血的激动。
他还是喜欢谢明眴,喜欢的不得了。
某人的走神总是很明显,谢明眴察觉到,轻轻带起他的手:“再抬高些。”
苏逸有些破罐子破摔,他感受到自己手腕处的触碰,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闷闷的:“谢明眴,我腿酸。”
“太久没保持过一个姿势”,谢明眴声音听不出其他:“多练练就好了。”
他们不知道是第几次从坡道折返,苏逸终于能自控缰绳,两人停下,苏逸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谢明眴拨开苏逸的头发:“要一个人试试么?”
苏逸摇了摇头:“不想。”
那声委屈的不想叫谢明眴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那考试怎么办?”
苏逸顿了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你帮我开个后门吧。”
“跟谁学坏的?” 谢明眴下马,伸出手:“不会叫你出事。”
苏逸只得把手递了过去,任由他扯着:“我不可以,我怕摔下去死了。”
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谢明眴:“谢哥,我求求你了。我不要练了,腿酸,夹不住了。”
“……”
谢明眴唤他名字:“苏逸,你是想回去练练耐力,还是在这继续练马术,选一个。”
旁边的下人皆是低着头,不敢看向这边。
苏逸撇了一下嘴,躲开他的手,还不是很熟练的翻身上马:“那就让我摔着了,就能在府里养病了。”
谢明眴看见苏逸眼中的失落,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子:“我当然可以在你每次骑马时陪在你身边,但是很多时候,你会比我还想要一个人。我不会在你想要的时候一直都在,你也必须学会一个人怎么骑,所以忍一下。”
就好比那次前往南都路上遇到的劫匪。
如果危险来临,就算打不过,至少苏逸能够逃跑,能够活下来。
谢明眴现在还无法完全保证自己能够护着苏逸完全不受伤,有太多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苏逸却是众矢之的的那个。
“但我知道你的失落是因为喜欢我,我很开心,”谢明眴扶着苏逸,让他抓紧马鞭,苏逸坐在马上,低头,看阳光洒在谢明眴的脸上,听见他说:“让我看见你的马慢慢走起来。”
苏逸脚下踩着脚蹬,被谢明眴扯着往前走。
苏逸问:“谢明眴,你累不累?太阳很大,你上马吧。”
“我牵着马走一圈,等你适应了我再上马。” 谢明眴不紧不慢的牵住马,带着人往前走。
苏逸盯着谢明眴的后脑勺,喊住了他:“可是我想让你上马。”
“怕我累?”
谢明眴本不打算听到苏逸直白地回答。
苏逸总是像只猫,似乎在没有遇见你以前,外人无一例外都觉得他很高冷,难以靠近,可唯独只对你一人亲近,热烈又直白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会在你在的某一个角落安静的陪着在工作的你,明明那里睡起来并不舒服,没有柔软的垫子,没有抚摸,只有一厢情愿的靠近。
只是这样,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离不开你。
有的时候被人戳破小心思,会呲着牙,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会用相反的话去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算被你戳破,也只是轻轻的用齿尖磨咬你的指尖,目瞪圆睁,给你一个不算是警告的警告。
谢明眴看得透苏逸的小心思。
他知道苏逸的习惯,知道他关心在意什么,知道他究竟会为了什么东西不顾一切。
“是。”
可谢明眴错了,他听到苏逸如是说道。
“我怕你累。”
第31章
直到谢明眴带着人出了马场, 苏逸的脸还在红。
长夏的白日很长,日头又毒,许是被太阳晒的, 苏逸上了车, 终于掩入阴影, 罕见的少了许多话, 一直小口小口的呼吸,修长后颈泛着细密的红,一直延伸到青色衣裳中,谢明眴安静的盯着苏逸时而张开又轻轻抿住的唇, 忽地笑了一下。
苏逸没注意到, 出神的望着脚尖, 慢慢复盘自己在马场说的那句怕你累。
苏逸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怎么就突然说出了那么直白的话, 还没有任何预兆,看起来自己才像是最不知羞的那个。
谢明眴不意外, 一直到浑浑噩噩的人肯转向他分给自己一个眼神,他才捏了捏苏逸的手:“心疼我就那么不好意思?”
苏逸的小心思被人戳破, 有些别扭。
这个时候他最擅长的就是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警告谢明眴,不要再逗弄他。
猫要是炸毛了,要两天哄不好呢。
谢明眴自觉住嘴, 省的惹了某人心里不快活, 又要开始乱挠人,苏逸见他不说话, 便掀开帘子,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朱府的门匾。
只是不管来了多少次,苏逸仍是会在心里嘀咕。
朱书楠贵为前朝首辅, 又是当今天子眼前最为亲近的翰林大学士,他的儿子则是当今户部尚书朱含章,不论单拎出来哪一个,都算是京城中有权有势的人物。这朱家,自然也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号的世家大族。
偏偏府邸不象一般官宦世家那般金碧辉煌,朱门犹在。走过这道围墙,是仍旧算不上气派的的大门,也只是最为简单不过的青瓦排房,后院也实在算不上气派华丽,只能堪堪算的开阔敞亮,虽然栽种有花草,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连下人的数量也是极其的少。
苏逸这是第一次跟谢明眴一起来,便忍不住把自己很早之前就想说的话说出口:“我仍旧是觉得,你实在有些过于奢靡。”
这话引得谢明眴啼笑皆非。
他承认自己年少时不懂事,想要自己的王府气派一些,可是这偌大的京城中,有多少官员会嫌弃自己的宅子大?他们手中攥住的金银,要远远比苏逸所知道的还要数量庞大。
紫锦袍,御赐绦。
他的日子不知已经是多少人梦中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却觉得只有这些还不够。
独属于裕王殿下的日子不该只是这样无聊透顶,他习惯不了雁首高歌,便义无反顾的前往贪苦痴嗔的红尘,似乎这样,便能挽救他一眼便看的到头的人生。
他少时贪恋富贵奢华,可有的时候却又对此不屑一顾。
少年人的心高孤傲,在这半寸大的夜冷宫墙之中,存于剑锋之上,多让人觉得轻俏,于是涉水奔山,拖着一身伤痕,某天某夜回到这繁华的京中,每次一出现便是一阵天翻地覆,然后再悄然消失。
无人知晓他为何生来一副笑面,却杀人不留心,更无人知晓那双眼底藏的究竟是如何的心机和算计,不知一个堂堂的王爷,为何要将自己逼上刀尖舔血的日子。
矛盾到极点。
可谢明眴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又和他身体相融,甚至不觉得他的想法有何不对。他也厌恶在这囚笼中的朝廷,也厌恶那些笑容谄媚的下属官员。
想来他们一直都是同一个人罢,都在拼尽全力的试图改变现状。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朱府门两旁已经挂上了灯笼,苏逸拨开车帘,很远处便望见守在府门前的两人。
朱书楠身子骨不大爽利,站在门口迎接的是朱含章和朱崇烟。谢明眴等马车停下,牵了人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表情不过寻常,苏逸被人这样用力攥住手的时间不少,却看见朱崇烟脸色不佳,时不时的往那双交握的手上瞟。
朱含章这段时间对关于谢明眴和他那位“挚友”的了解不比别人少。
自己的父亲还是这两人的老师。
只是他虽不知朱书楠为何心绪低沉,但至少言辞恳切,曾诉过他两人只是普通好友关系,只不过更要好些罢了,并不是像京中传谣那般不堪入目。
也切莫要学了那群嚼舌根的蠢蛋,犯了殿下忌讳。
他虽是个活脑筋的,但却不会背后会嚼人舌根子,在这类事情上倒是清正严明,更不会将两人的关系往那一处见不得光的关系上想,甚至于因着裕王殿下对这位苏公子的亲近,对苏逸也越发的高看了起来。
这位苏公子,必定是位同裕王殿下一般心怀家国抱负的才子。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亲近些也正常。
谢明眴察觉手中一空,也不恼,反倒是表情温和,同朱含章寒喧两句,目光又移向朱崇烟身上:“朱小公子,昨日在醉仙楼下意外撞见,你或许不大记得,今日时路上还和阿逸讨论起你。只是有一事,我实在放心不下,虽然朱小公子酒量好,但是饮酒也该适度,切莫伤了身体。”
朱崇烟:......殿下你敲打的究竟是我爹还是我。
苏逸缀在谢明眴身后,更是有些不忍直视,光听那表面话还叫人以为谢明眴究竟有多会体贴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