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阿纳托利不解:【什么玩意儿?什么钱?】
  【红包,结婚礼金。】米哈伊尔无奈。
  【这有什么,反正以前每年过年不也给他得发。】阿纳托利习以为常。
  米哈伊尔:【我错了,你简直是人类好师兄,我不该当你朋友的,我现在当你师弟来得及吗?】
  阿纳托利:【滚!】
  简秀觉得背后一寒,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刚才背后好像刀光剑影的。
  但是身后一片安宁,只有自己的师兄和北部星区的厅长,两个人挂着乐呵呵的假笑,嘎吱嘎吱的啃着苹果,等等,北部星区的那群面瘫有这么喜欢笑吗?
  “简教授。”这时,蔚起削好了苹果,递到了简秀手里,“我们结婚吧。”
  蔚起理解张景咏的选择。
  世界末日也没有关系,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169章
  还, 还没死?
  言云鸣模糊又混沌的想着,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早已溺于水中的人,终于攀附着一块将沉将浮的枯木, 胸腔里仅剩下了与积水杂糅的一口气, 生生撕裂的痛, 却要仰赖于此吊着性命。
  他缓了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失血过多而短暂失去了感官的眼睛终于得以视物,掩映在泛着黑色的波纹里。
  但也足够他看清周遭了。
  后知后觉般的, 他想起来了, 这是一次突袭, 境外星盗针对东部星区后勤线的袭击,但其实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和拥有良好实战经验的军队不应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星盗蚕食,真正致命一击的是来自于第三方虫族的致命打击。
  这些怪诞的虫子仿佛拥有指引一般追着他们攻击, 促使言云鸣所处军队腹背受敌。
  而两方皆并非行星级战舰,更是在就近的一座废弃行星上爆发的小型战役, 这次的战后难得的保留了大片大片的尸体、没有在各式各样的高能枪炮和射线中化为硝烟尘埃。
  七零八落, 死不瞑目, 筑成了一座毫无美感的骸骨之城。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麻木逐步消失, 痛觉回笼,极端的刺激之下, 他才发觉自己攀附的似乎根本不是什么浮沉颠簸的枯木,而是谁的后背。
  四周泛冷,唯此还尚带着活人余温。
  有人背着他, 一步一步,朝一个方向走着。
  是谁?
  “噗咳咳咳咳咳咳!”言云鸣猛地咳出一大口血,猩红粘腻的液体濡湿了这个人后背的衣襟, 他停了下来,稳住了身形,静静等待着言云鸣咳完血沫,缓过气来。
  他哑着嗓子,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你……你……”
  你是谁?
  言云鸣感觉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半条命又被刚才的咳嗽给折腾去了大半。
  “醒了。”那个人将背上的言云鸣扶了扶,确保他不会滑落,还腾出一手轻轻的拍了拍他,以示安抚,“撑着,别睡。”
  他的言辞干净简洁,音色透着某种天然的清寒冷冽,被这颗行星地表的风吹彻散落,却依旧明晰。
  这个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好耳熟。
  冷淡,却安心。
  谁?
  言云鸣脑子有些发木,像是锈迹斑斑的发条在咯吱咯吱地转动运作,促使自己努力回忆着。
  他本可以不去思考回忆这一复杂困难的浩大工程,可是这个人说得对,他现在还不能睡,不能闭眼,他总得给自己的脑子找点事情以维持清醒,回忆声音对应某个人的难度的,似乎恰好。
  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声音,还有这个用词风格,真的太熟悉了。
  觉察到了背后呼吸的渐渐薄弱,那个人又说道:“言云鸣,别睡。”
  这一次,他清楚的唤出了他的名字,格外的熟悉,这种熟悉如同旧物被时间与回忆堆积在角落,陡然的被拍落了灰。
  在中央军校的时候,也曾有一个人这么叫他——
  眉目疏寒,神色沉寂。
  “蔚起……”言云鸣呐呐地回应着他。
  蔚起继续背着他前行:“是我。”
  蔚起是他在中央军校时认识的朋友,占据了言云鸣从军回忆中的起点,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言云鸣想起来了和中央军校有关的很多人、很多事。
  很多。
  他想起来了严厉但会关心他们的教官们,李教官的脾气总是板着个脸,成天不见个好脸色,而刘教官就要温和很多,即便同样严格,却常常是和颜悦色,还有一直都沉浸在机甲研究的道尔顿教官,还有可以一个拎两个向伊利亚教官……
  还有……
  息泽一直都很贫嘴,但是他爱吃甜食,几乎天天盼着玛希来给蔚起送点心,被拒绝以后日常等待玛希气急败坏的投喂;蒲明秋总是会和蔚起在一旁安静地学习复习。
  阿诺则是会和言云鸣一起打赌,比如蔚起今天会说几个“嗯”字,李教官嘴角是朝下还是平直,息泽怎么还没被玛希给撑死,下次狙击考试明秋能中几发诸如此类。
  无聊的赌注则是南区食堂的冰淇淋,言云鸣要三分糖香草味,阿诺要全糖可可味。
  如果有假期,那就是星廊广场的那家卖糖炒栗子的小店,言云鸣要红豆饼,半糖的,阿诺也是,不过他要全糖。
  中心湖畔的水杉青葱,四季长廊的花木繁茂,训练场上年轻肆意的哀嚎遍地,图书馆忙于复习的人偶尔小憩。
  彼时的他们,真的知晓战争的残酷吗?真的明白生死的意义?真的坦然豁达吗?真的不曾害怕吗?
  言云鸣不由自主地迷惘思索着。
  在他们之中,蔚起,似乎总是格外不同的那一个。
  他很少谈及自己,也鲜少打破旁人理想天真,几乎永远都在旁观聆听,静静地处理好一切问题,从容平静得令人安心。
  言云鸣苦笑:“现在……真……真不是个,老同学……重聚的好时候。”
  蔚起:“嗯。”
  言云鸣眼皮发沉,浑身困倦,但是却感觉到了一点硬块磕在他的下巴处,仔细感受了一下,恍然觉察到了,这是蔚起的行军恒温外套上的一颗别扣,正牢牢固定着裹在自己身上的恒温服。
  言云鸣:“蔚起,你不冷吗……”
  蔚起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不冷。”
  言云鸣:“……去哪儿。”
  蔚起:“就近的废弃勘测基地,曾经援建项目留下的,那里的信号基站还能用。”
  基站……所以,他们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言云鸣意识到了这情况的不乐观,思绪一沉。
  自己现在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只能依赖蔚起,恒温衣毁坏,而蔚起将自己的恒温衣裹在了自己身上,还要保持高强度的负重强行。
  他问:“远吗?”
  蔚起继续答:“不远,十五分钟。”
  言云鸣不再继续言语,安静地趴在蔚起的背上,保持着算不上匀速的呼吸,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地向蔚起传达——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积蓄了少许力量的他再度出声:“蔚起,想不到你会骗人了。”
  “怎么说。”
  “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你没有计时设备,估错了。”
  “我数的。”
  蔚起沉默了,在中央军校、他们就接受过感官剥离后的计时训练,缺乏终端和秒表的情况下,他也会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计时,当初这门训练,全班之中,蔚起是第一,言云鸣第二。
  良久,蔚起才说:“你数错了。”
  闻言,言云鸣眼眶发烫,他努力攥紧了蔚起的肩膀,想把这个骗子攥疼一些,让他清醒一点,但又使不上劲。
  他颤声道:“蔚起……必要的时候,你把我放下吧。”
  这次,蔚起少有的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踉跄的背着他,一步一步,缄默地走着。
  他一直都这样。
  言云鸣想笑,可是滚烫的眼泪率先摔落,砸在了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污之上,泪和着尘埃与血,渐渐晕开了。
  他真的,有点累。
  作为军人,他已经算为自己的种群榨干最后一滴价值了吧?也许,他可以懦弱一次……
  荒茫苍苍的戈壁平原,没有黎明,星光倾泻,打落在四周的血肉尸块上,惨白与猩红交织,在瑰色的照耀下,宛然如骨骸生花,凄厉的妖艳。
  言云鸣:“明秋不在了,蔚起,他死了,就在一周以前……”
  蔚起:“……嗯。”
  言云鸣:“还有阿诺。”
  蔚起:“嗯。”
  ……
  言云鸣:“霍延,死了。”
  蔚起:“嗯。”
  言云鸣:“李教官,伊利亚教官,也离开了。”
  蔚起:“……嗯。”
  混混沉沉的言云鸣呢喃低语,他说了很多很多人的名字,有的是军校的同学,有的却是正式从军后的战友,一部分蔚起认识,一部分他素昧平生。
  但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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