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蔚起没有说话,又再度低头,看了看此时的简秀。
其实安知宜觉得胸口闷得慌,他一向觉得蔚起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为他争取过来,可这次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偏偏是这个百分之百契合度的简秀?
但是,即便是简秀,他的弟弟这样的乖,这样的安静,安知宜又如何忍心见蔚起求而不得。
“我保证,他不会有事的。”安知宜很少对人这么真切的柔和,“小起,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会没事的,他的主治医生和必要的制剂还有一分钟抵达,同时东部星区执行厅会直接接管这里……你放心,我会把他好好还给你的。”
蔚起:“……他不是我的。”
早已习惯了蔚起厚重道德感的安知宜微笑:“好。”
终于,蔚起松开了第一根指尖,紧接着是第二根,安知宜松了一口气,连忙从蔚起的怀里接过了昏迷的简秀。
蔚起:“哥。”
“嗯。”安知宜耐心的听着。”
“在注射阻隔剂以前先注射释缓剂,最后注射抑制剂,分批次加重药量。”蔚起说道,“他怕疼。”
原本想让简秀在治疗过程中受一些罪的安知宜依旧保持着温和无害的微笑:“好。”
蔚起:“可以进食以后,可以准备一些甜味营养液,他也怕苦。”
安知宜:“好。”
蔚起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交代什么了,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立场,自己有资格再说什么,似乎什么都不合适,最终,也只是宛如叹息般的说道:“……没有了。”
安知宜:“好。”
与此同时,他们的远处天际边滑翔而来了一架重型武装机舰,东部星区的军事标记,声势浩大的准备降落。
这样急速迫降带动了一阵强风,安知宜凝视着衣襟被吹开又散落的蔚起,少了这点布料遮盖,白檀的气息更加浓郁,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香料,怎么也逸散不开……它们被蔚起控制在了自己精神海的外放领域内。
安知宜平静道:“小起,你的精神海需要休息,你现在也需要抑制剂的介入治疗。”
蔚起:“……嗯。”
贝克百无聊赖的从简秀身上抽离了目光,安知宜不可能孤身前来,在这里他所代表的是中央星系的东部星区军事力量,现在,局面已经不归他们掌控了。
可惜了,原本没有这个人,贝克盯上了沉默的蔚起,如果没有他,这个东部星区的特级任务对象,本不应该支撑这么久才对。
“贝克大尉。”正抱着简秀朝身后的武装机舰走去的安知宜停在了贝克的身侧,意味深长,“我在东部星区没什么别的本事,闲散人员一个,但开几个会,随随便便敲定几个出头鸟的来路倒是没有问题的。”
贝克脸色一黑:“安厅长说笑了。”
安知宜莞尔,眺望着远处朝这里跑来的东部星区驻军与随行军医,:“请帮我转告柯林斯厅长,我在执行厅恭候大驾,毕竟,这里是中央星系。”
人类文明的共治之所。
第98章
玫瑰极光带浓郁的充斥在整个第九星轨的星云群之间, 仿佛盛大的玫瑰星野,飘逸浩瀚,瑰丽的颜色里浮动着几许斑驳色彩的小型星云, 远远近近, 晦暗地照亮着磅礴宇宙中的黑暗角落。
在星联历史上, 第九星轨享有着“玫瑰之环”的盛誉。
但慎独一并不想欣赏这片壮丽夺目的无人之境, 毕竟这对于内部星轨来说少见稀有的玫瑰极光,对于他们这样常年驻扎的边境军人来说, 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样的幽深寂静的极光并不意味着什么平静美好, 这是第九星轨这个辽阔庞大的外星域以目前星联的人力物力和实际环境情况无法建立如内部星轨一样完美的外太空臭氧隔离带的结果。
这一条最边缘的星轨,长度围拢了内部的八个同心圆,以光年计数, 贯穿了无数辐射虫族的无人禁区与曾经外星域汇集着的星盗无难民等无户籍人口的非法太空城。
最终形成了现在这样一条被人类星联以血的代价而串联起的无境边界。
它太绵长了,长得人类星联用了近三十余年, 通过军队、教育, 基建……也未曾能够将这里打造成为像内部星轨一样可以供寻常百姓安居乐业之所。
——而被某些天文地理频道所津津乐道的“玫瑰之环”, 不过是第九星轨不得已的产物。
为了最大范围构建一个基本的人类生存空间,边境线上, 星联放弃了曾经人造小行星两端建设磁力防护点的传统构想。
同样的地球磁极原理下,第九星轨每隔一段距离会由人造的磁力共频点来阻隔恒星风, 磁暴与太空辐射,它们的诞生,使用着最低功耗与最高效率的方法对边境线上每个区域的星球与太空城群落进行保护与供氧。
相应的, 在散落星球与某些太空城附近,人类活动的氧气粒子与第九星轨常年特有磁暴现象结合,才出现了这样不同自然形成的玫瑰极光, 如果想要在第九星轨看见星球极地区域的绿色极光,需要非常靠近共频点区域,在那里的较低海拔,才汇聚着绿色的极光带。
窥见玫瑰极光时,慎独一总还有丝恐惧。
长年累月的磁暴带来的不仅仅是绵长的玫瑰极光,磁暴来临时,无论是地面通信还是卫星信号、航空设施,以及绝大部分功能性设备,几乎都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除了少部分有高成本维系的严密防护区域外,智能ai与无人机根本无法大规模使用,只能由人类驾驶机甲进行作业。
这是当代除了战争以外,有生力量折损最迅速的方式之一;曾经有人感慨,第九星轨目前的一切基础建设,每一个基建点,都是开荒者的坟墓。
缱绻绮丽的瑰色尘埃里,埋藏着多少人的骸骨。
“嘶……疼疼疼疼……”景飞白呲牙咧嘴的喊痛声拉回了慎独一的思绪。
他回过身来,就看见了景飞白捂着之前伤口的地方,脸色惨白地推开了医疗舱的门,在席泽的搀扶下跌了出来。
景飞白:“慎哥,慎医生,咱们商量个事儿,下次咱们就别用医疗舱了吧,太疼了……”
“医疗舱使用的是细胞再生技术加速分裂重组,对可愈合的伤口进行修复,这种非自然催化的速度,疼是正常反应。”慎独一检查着景飞白的伤处,确认着他的愈合状态,“你这次的伤太重了,等着自然愈合就是等死。”
说着,慎独一抬手戳了戳景飞白刚愈合的白嫩皮肤。
景飞白“嗷”的一声瘫倒进了病床上,席泽在他砸下去前眼疾手快地堆了一层枕头,这才防止了“二次伤害”。
慎独一满意道:“还行,有基本痛觉,恢复得不错。”
景飞白:“…* …”
他现在是连中指都竖不起来了。
席泽咽了咽口水:“以前长官总是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没多疼……”
景飞白的能力与个性席泽都是了解的,能不叫出声的疼痛都是嬉笑怒骂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基本能让他出声的痛感,想来也不会有多好受。
当席泽提及“长官”二字时,军医室突然沉默了一瞬,三人都知晓这个“长官”并非是景飞白与席泽此时的上级,而是由于二次分化,早已离开了此地的蔚起。
其实,在蔚起没有离开以前,医疗舱的常用者是他。
“如果是长官……”景飞白喃喃,“他是不是会做的更好。”
“疼了就得喊,伤了就得说,学他做什么,给我增加工作难度吗?”慎独一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再一天天的撬哑巴的嘴。”
席泽哑然:“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确实不是这个意思,慎独一知道,但他其实也想不出其他方法来更好的安慰眼前的这两个人,或许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更多人,蔚起在第九星轨呆了二十一年,占据了他整个人生最年轻的大好年华,也占据了第九星轨的大部分时光。
一朝离开,不适应的人总有很多。
景飞白眼神是阵痛过后的发空,他说:“我想长官了。”
慎独一找着针管试剂:“别老想着他,想想你们自己吧,也别老把期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背着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我不是把期望放在蔚起身上——”景飞白还想争辩几句。
“即便你们不会,别人也会。”慎独一配比着药物,透过淡粉色的试剂,观察着室内冷白的光,“只要他还存在一天,这种情况就不可能避免,只要你们需要,他就会把你们纳入自己的责任范围。”
“……好累啊。”景飞白眼神暗了下来,“这样活着好累啊。”
“我们是不是给长官添了很多麻烦?”席泽戳了戳景飞白的脸,手感有些好,又忍不住再戳了戳,然后被不耐的景飞白一巴掌打了一下手。
“麻烦?”慎独一笑了,抓住景飞白缩回来的那只手,找准静脉,驾轻就熟的扎入进去,“你们从来不是麻烦,麻烦是蔚起,是那个人本身,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堆不痛快,不知好歹,你们跟着瞎起哄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