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身体里的阴气正在不断溃散,丝丝缕缕随着血肉消失不见,最终唯一转动的眼珠也啪地掉落在床上,干瘪的眼球在床上无力地挣扎滚动着想要回到鬼体,可还未靠近便没了动静。
  似乎并不止于此,许烟看向许蓉,发现脑海里的记忆突然中断了,她记不清楚了,当时是怎么回到家看见她的来着?
  骨架因为她的愤怒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实际上简席迎都不敢直视床上的两个鬼,活人固然还能看进眼里,可死人、尸体只会让人陷入自我怀疑,对人生的不确定性。
  许烟意识到记忆出岔子的时候,大张着下颌骨向路谈扑去,嘶吼质问着,“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记不起跟许蓉之间的事情了?”
  许烟在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只是有些诧异,但现在却表现得格外愤怒,她不断尖叫着,只剩骨架的手不断想要抓取不断向外飘出的阴气,可那没有任何作用。
  简席迎注意到时局的转变,许烟的败势显而易见,那颗不安跳动的心此刻终于落回实处。
  “吃掉她!路谈!”
  简席迎此刻那些对于鬼物的恐惧全都变为亢奋,只要除掉许烟妈妈就不用死了,一切都能回到从前,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断肢晃起一根血线冲着简席迎挥了一下,面对许烟却是一句致命语言攻击。
  【你马上就会忘了她】
  “不!不可能!她凭什么能家庭和睦地活下去,她就该跟我一样生不如死一直活在恐惧里!”
  “许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幸福!”
  许烟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就在她抬手想要直接掐死许蓉时,白骨突然被人握住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动静的许蓉睁开眼睛朝女鬼露出了微笑。
  第20章
  “我活着你却死了再也无法掌握的我生活轨迹,妹妹你是不是在害怕?”
  许蓉扭头望着她,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一瞬间仿佛又有了焦点,许烟让她丧失一切感官只能感知到她,如今这一点反而让许烟的情绪在她眼中无限放大。
  她太了解这个喜欢虚张声势的女人。
  森森白骨上再看不见从前模样,人类温热的手掌同白骨相触,让许烟有一瞬间错愕,只是那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听出许蓉话里的嘲讽猛地甩开搭在手臂上的手,“你在可怜我?就算我不能杀死你,你今后也会一直看不见听不见。”
  她的语气从恼羞成怒的愤懑渐渐放轻,“许蓉,你以后也不会好过。”
  只是再看不见她最讨厌的人生不如死的画面了,许烟抽动着鼻子,可实际上只是骷髅头小幅度抖动了一下,一切人类动作在骨架上都被无限放大。
  许烟最开始还能念出许蓉的名字,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点记忆也被吞噬消失了。
  “不能,这样,我怎么能不看着……死……”
  女鬼无力抬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想要挽留什么呢?
  没人知道最后那段时间她在想什么,病房里唯一能看见的人正沉默注视着这场彻底的消亡。
  简席迎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许烟的消失太过突然,快到让他惊愕。
  骨头组成的身体随着最后一个字轰然倒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烟变成了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白骨,随后白骨又渐渐散作阴气彻底消失不见。
  许蓉触碰的胳膊消失,手部自半空中掉落到床上。
  因果滋生的恶鬼即使再强大,当依附的存在消失时也不过变为虚无缥缈的阴气,融为漳市中遮盖天地的一分子。
  “真可悲。”许蓉低声嘀咕了一声。
  随着她的低语病房再次恢复寂静,简席迎站在门边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路谈从床上跳回他肩膀上,一人一鬼就这样准备悄无声息离开,刚一转身身后响起熟悉的呼唤。
  “小宝,过来。”
  简席迎的身影停顿了一瞬,尴尬扭头正好和许蓉那双无神的眼睛撞上,明明知道她看不见,他的视线还是不自觉闪躲。
  “妈。”
  他犹豫着向床边靠近,女人坐在床头双手在空气中试探着抓了几下,最后被简席迎轻轻握在手里。
  “不要告诉你爸爸和哥哥。”
  许蓉没有过问他怎么在病房,也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许烟的存在,总之一切问题都被平淡压下,这个女人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就像现在许蓉顺着手胳膊触碰到他的脸,动作轻柔又小心。
  “有没有被吓到?明天就回家吧。”
  简席迎呆呆望着许久才蹭着她的掌心笑着说好,即使许蓉听不见,但他知道妈妈活下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晚简席迎没有再回去,和简冠清一样在床边趴着眯了一会儿,睡意蒙眬中他感受到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午后他趴在许蓉腿上抱怨学校里一点都不好玩,那时候头顶传来一阵轻笑,那只手也像这样抚摸着头发。
  等他再醒来时只听见简冠清和简知节说话的声音,胳膊枕在脑袋下被压得发麻,他坐起身甩着胳膊回头发现两人在门口说话,再扭头许蓉并不在床上。
  “醒了就回去吧。”
  简知节的视线在他一夜没换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和以往一样的打量让简席迎忙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走动中他看了一眼裤子口袋,里面路谈窝在里面毫无动静,昨晚自许烟消失后它就自己钻了进去,又跟之前一样,没电关机了。
  没什么太大毛病,简席迎脑海里有个模糊的猜测——它吃撑了。
  当时许烟鬼影消散时有部分被血线吸收,那些平日黑红的神经线在吸食时发出鲜亮的颜色,早已枯竭的血管居然多了一点血色。
  只是那时候他匆匆一瞥,重心全放在许蓉身上了,现在想起简席迎也只觉得头皮发麻,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被这种东西纠缠着。
  口袋里的断肢再无动静,扔不掉,烧不死,甚至此刻还庇佑着自己的生死。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出院时医生只嘱咐许蓉多休息,精神紧绷睡眠不足,除此之外对于根本问题没有任何解决,这就跟之前他去看心理医生一样,白瞎功夫。
  简席迎想起之前那段总是被莫名噩梦侵占的梦只觉得遥远,一直到现在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他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现在脑袋疼到爆炸。
  “没事的,国内不行就去国外看。”那边简冠清安慰着许蓉,昨晚的那份紧张慌乱到现在发酵为苦涩。
  简席迎看向家人的表情,才发现他们已经强迫自己接受了许蓉突然的疾病,可是为什么?
  因许烟而造成的果最后也会一直延续下去吗?
  原本因为除去许烟的好心情,在想到这一点时突然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以为许烟消失了,许蓉身上的状况自然会好转起来,可似乎不是这样。
  回家路上全程沉默,简知节开车,简席迎坐在副驾驶,期间简席迎看了无数次后视镜,许蓉靠在简冠清身上无知无觉毫无变化,好像凌晨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我已经在联系国外的医生,不用太担心。”简知节目视前方,想要让简席迎安心一点。
  可实际上,简知节自己身上都浮着一股烟味,他昨晚回去换了衣服再来的时候估计又躲在楼梯口抽烟了,简席迎能想象许蓉突然要求回家时他们焦躁的心情,就如同他现在一样。
  无法断定许蓉的消失是否能让一切恢复原样,还是说许蓉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回到家,简冠清将他们挥散自己照顾许蓉,简席迎回到房间先用袋子将断肢装了出来。
  “还能动吗?”
  他伸手戳动着袋子,里面的断肢只动了一下手指又没了动作,懒洋洋的一点都看不出在医院大杀四方的模样。
  简席迎心里憋了无数个问题,最后都败于断肢的状态,心里不舒服,找了个衣架将它晾在了露台,眼不见心不烦。
  中午吃饭时,简冠清吩咐阿姨单独做了一份端去房间,餐厅只有简席迎和简知节两人。
  “要不要帮你挂号。”
  “啊?”
  简席迎正往嘴里塞着饭,听见他哥说话一脸疑惑,他太久没有照镜子了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以前他最是在意形象,出门必会打理头发,穿着香水都一一挑选,现在头发顺毛耷拉着,几根发丝还乱飞翘着,眼下一片青黑,无精打采像是外面失业天天喝酒度日的混混。
  简知节观察了一番,最后确定没有特别大的问题才又接着开口道:“妈还没好,你就别跟着添乱,没事就去休息睡觉。”
  说着,简席迎碗里多了一块鱼肉,他愣愣看了一秒,那边简知节神色自如的放下公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知道了。”他闷闷出声,两人安静地吃完午饭后开始各干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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