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灯啪地熄灭,寂静中黑暗降临。
  同一时间,沾满脏污的街头垃圾被两根手指拾起,路谈感受到上面微弱的气息,有简席迎的,还有其他鬼物的,早已没有温度的烟头散发出一股臭味儿。
  断肢似乎被刺激到了,有些焦虑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手指大力敲打着地面。
  关起来,就安全……
  路谈思绪混沌地想着,飘在断裂口的血线晃动着最后全都指向一个方向。
  *
  简冠清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简知节先他回来,此刻书房还透出一缕光,整个家里寂静黑暗,总让人幻想角落是否掩藏着正在滋生的恐怖。
  他松开领带,疲惫地按揉山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正准备喝一口,身后地板上突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小动物在光滑的地板上四肢打滑撞倒东西发出的声音。
  今夜没有月亮,简知节凭借着冰箱里的光亮朝后看去,许蓉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把刀,冷冰冰看着他。
  “睡不着吗。”
  他关上冰箱,摸到开关,温润的壁灯亮起。
  “有老鼠跑进来了。”许蓉轻声念叨着,她一动未动看着自己的丈夫朝自己靠近,最后轻柔地将手中的刀拿走。
  简冠清揽着许蓉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双手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可怜幼崽。
  “你去睡吧,我来解决。”
  简冠清搂着许蓉将人送上了楼,至于“老鼠”,他曾经以为家里真的进过老鼠为此特地找人灭鼠,可家里翻了个遍什么都没看见,是一次许蓉说梦话他才清楚老鼠到底指的什么。
  许蓉神色冷淡,坐在床上看着简冠清进进出出最后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男人单膝跪下开始为她洗脚。
  由双方的默契度可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它总是在吵,总是吵,冠清我好累。”许蓉望着虚空,两行泪缓缓滴落。
  “我在,明天会有新的助眠香薰。”
  简冠清抬头看着她无声落泪,看着她眼底的疲倦,心里一阵绞痛。
  这段时间他和简知节一直在筹划去国外的事情,每次半夜回来许蓉总是穿着睡裙站在客厅等他,黑暗中一袭白衣像是被困于此的幽灵。
  他不止一次想要解决她的问题,可医疗没用,各大医院都看过,什么精神科名医也找过,许蓉依旧被困在看不见的折磨里。
  最后简冠清抱着许蓉睡去的时候,怀里的人依旧睁着眼睛,凝视着黑暗。
  另一边简席迎也没有睡着,楼下的动静他隐约听见了。
  只是对面的阳台又响起浇水声,他没有贸然走出房门,只坐在床上无聊看着手机直播。
  自从自己的珍藏都碎了简席迎不是没再看过类似的,只是都不符合喜好,最后只能作罢。
  他没事就看看自己的图库和网上一些直播,确实有人会发手部的视频,只是加了太多滤镜变形,远没有实物带货直播更有真实感。
  他看着灯光中有些失真的手不耐滑到下一个直播间,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看的,还没多久助播的眼睛突然从画面中掉了下来。
  眼球像两颗黑白配色的玻璃珠,沾着血滴溜滴溜滚在桌面上,透明玻璃上拖过一道水迹。
  简席迎还没分清是整蛊还是意外,里面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大声尖叫,分贝大到似乎就在耳边,底下弹幕刷到飞起,只有模糊的黑白一晃而过。
  身边的人都吓得远远的,只有主播站在原处茫然地正视着镜头,黑洞洞的眼窝不断流着血泪,他突然抬起手惊恐挥舞,像个精神病发作的癫子。
  直播间的人数瞬间激增,最后在主播抓过项链绕住自己的脖子拉扯时被封。
  这一切发生不超过五分钟。
  简席迎看着软件自动跳转到其他直播间瞬间没了心情,当时画面中主播身边似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眼球掉落之际,他看见主播扭头说了一句话,只是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耳边对面的浇水声已经消失,窗外树枝被风吹着击打墙壁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就在这时房门无声无息被打开了。
  简席迎呆坐在黑暗中根本没注意到,他刚刚确实被直播吓到了,一生顺遂的人短时间遇见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他的脑子想要在一团乱中找出一根线头。
  思绪太杂,简席迎只思考了一秒选择了放弃,黑暗中叹了一口气。
  准备躺下继续睡觉才发现自己枕头上有个什么东西,生硬冰冷,未知的事物瞬间让他头皮发麻,简席迎迅速打开灯。
  扭头看去是一只断手。
  此刻路谈正睡在枕头中间,两根僵硬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根黑色的发丝。
  “……”
  快速躲到墙角的人可怜兮兮缩成一团,他指着路谈欲哭无泪。
  原本他以为将它送去超度是个正确选择,可现在这个诡异的断肢身后的神经像是活了一样,甚至比之前更加有存在感,整个房间的温度下降,不可视的恐惧从心脏蔓延全身。
  路谈看着瑟瑟发抖犹如小鸡的简席迎心情好了起来,原本冲灭理智的愤怒消失,微不可见的理智正在不断复述——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两条在枕头上浮动的血线,摇晃着冲简席迎摆出一个爱心的图案。
  第13章
  这一晚上漳市发生了数不清的诡异自杀事件。
  有人在睡梦中跳楼自杀,有人直播割腕,有人自虐般用烙铁在身体上印下一个个印记……
  有人在梦中安眠,有人见证亲人死去无能为力。
  简席迎无暇关注,现在路谈占据在床上,姿态扭曲地摆弄着断裂口的红线,总让人环视自己是被逼入窘境的猎物。
  他贴着墙角朝门口移动,期间不敢看路谈一眼,地板冰冷的寒气随着鞋底透进脚心,后背又开始疯狂冒冷汗,简席迎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狼狈过。
  在他靠近门口时,路谈依旧在床上没有动作,简席迎微微扭过头快速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残肢上的红线正飘荡着与自己不过一尺远。
  黑红色的神经线夹杂着一股腐臭味,交织着在空气中像扑向猎物的一张网,完全将简席迎笼罩住。
  咕噜。
  简席迎紧张地吞咽了一口,随即别开脸扑向门把手,手腕一扭,门打开一道缝隙,他惊恐地推门而出,两条腿几乎迈到了这二十多年最快的速度。
  快了,马上……马上就能出去。
  一秒,还是两秒?
  简席迎确实跨出了房门,但比他逃跑出去更快的是被那张“网”缠住腰身拖拽回去的速度。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甚至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这间房门又静悄悄合上了,一切都无人发现。简席迎双手在地板上抠挠着,企图抓住一切可以缓冲的物体,可惜没有。
  他如同一条溺水的鱼,被渔网缠绕着拖回自己的沼泽。
  “放开,放开我!!!”
  简席迎怒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与路谈愈来愈近的距离,恐惧逼迫着他发泄,于是喊叫,踢打在这间卧室里发生了长达五分钟。
  整栋别墅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寂静蔓延着吞噬了他的声音。
  路谈依旧卧在枕头上,他感受着简席迎恐惧绝望的情绪,恶劣的占有欲此刻终于得到满足。
  床上,一方占据床头,沉浸在兴奋里观察着自己的所属物,一方缩在床尾双手双脚被束缚整个人都在颤抖。
  路谈以为他终于能好好听自己的话,跳下枕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本子,正准备写什么,后面突然微弱传来一句,“好脏,好恶心,想吐……”
  说着床尾真的传出干呕声,简席迎弓着身子双手捂着嘴,汗津津的脸上泛出红。
  也许别人在场会上前关心两句,可惜路谈不是完整的人类,也没有脑子,理智只偶尔上线,大部分时间凭本能行事,于是他贴心地将简席迎扔进了卫生间。
  简席迎只感受一阵拖拽自己被扔到了浴缸里,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恶心感堆积在胸口刚想吐,头顶上花洒突然开了。
  他被冷水浇头淋了一身,“……”
  路谈开心看着自己的杰作,手指开心的在原地点了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出去,你给我出去。”
  简席迎被冷水一浇,人瞬间冷静了很多,伸手将贴在皮肤上的发丝拨开,那张好看的脸上全是不耐。
  无法沟通,无法逃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逃离这种场面。
  路谈立在洗手间的门把手上,身后的血线飘荡了两下像是点了点头。
  出去。
  但没关门。
  “没礼貌的东西。”简席迎小声骂着,撑着浴缸边缘站了起来,身上哗啦啦向下淌着水。
  路谈在简席迎的房间里探索,已然一副主人姿态,走到衣柜面前时更是钻了进去,里面全是简席迎的气息,他钻进衣服里滚来滚去,身体上的气息也随之留在上面,直到每一件都染上才幽幽钻出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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