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二老知道她的工作性质,于是这几天也没再主动找她。
  “发什么愣啊?到底在说什么啊?”纪老爷子急了,从她愣着的脸上证实了自己的某种猜想。
  “这可怎么办啊……”纪母几乎在自言自语了,一时慌了神,四处去找手机,找到了,拨给了纪希颐,提示关机。
  法庭上,法官再一次宣读纪希颐的各项指控,进入被告陈述答辩,一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查琳双手交叉着,指甲不知觉地快要陷进肉里,她和自己的律师私下里讨论过,认为最好的结果是纪希颐能够据实否认与她无关的罪责,对那些重大民事指控,甚至在刑事边缘的指控,如果真犯了就认罪,并主动交代一切线索,争取免刑以及减轻惩罚。
  纪希颐的母亲跌坐在沙发上,她的英文程度只够一些简单的日常交流,对于记者转述的这些冗长的陈述,她几乎全都听不懂。纪老爷子稳了稳神,“看样子这不是宣判,应该是传讯,一会儿会问大晴子认不认罪,你好好听听,她怎么说。”
  这一刻,几乎全世界都在听她怎么说。
  纪希颐昂起头,看着法官身后墙上那只古铜色的雄鹰,又转过目光看了看旁听席,所有人,不管是希望她获罪还是自由,这会儿都一脸严峻。
  她转回头,看着法官。
  “纪希颐女士,你已经听到了检方的指控,你的律师是否已经向你解释过这些指控的含义?”
  杰森站起身,“是的,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已经充分理解指控内容。”
  “纪希颐女士,你如何对这些指控答辩?请逐条进行答辩:第一条,一级谋杀,违反18u.s.c.§1111。”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纪希颐。
  “法官大人,我不认罪。”
  “第二条,滥用职权,违反18u.s.c.§242。”
  “法官大人,我不认罪。”
  查琳闭上眼睛。
  “第三条,受贿,违反18u.s.c.§201。”
  “法官大人,我不认罪。”
  ……
  纪希颐一连说了六次不认罪。
  尔湾的这对老夫妻心中重燃希望,“大晴子是被冤枉的。”
  鄢澜的双唇紧紧抿着,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但此时此刻,看到纪希颐三思后仍然毫无悔意的样子,心中未免还是失望。
  “法官大人,接下来的程序里,我会积极配合检方,提供我所知晓的有关犯罪分子的一切线索。”纪希颐又说道。
  查琳攥紧拳头,她还是为自己留了条后路。
  法官没有回答这一句,这不在她应该陈述的内容之中,只按程序说道:“本庭记录被告的无罪答辩。案件将进入审前程序,排定预审听证,保释条件维持原状。”
  即刻休庭,纪希颐也一刻不耽误地被带走。
  鄢澜看了一眼纪希颐的律师,他铁青着脸,想必心中叫苦,按照经验,鄢澜估计律师会建议纪希颐对受贿罪作出不抗辩答辩,因为检方一定是证据确凿的。
  纪希颐的“不认罪”,像是为自己挽尊的虚拳,除非后期她有一些反转性的证据,例如证明那些事实是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情况下发生的。
  新闻结束了,尔湾这对老人原以为终得团圆,女儿也争气,从此可以安享晚年,此时却乱成一锅粥。
  他们不知道纪希颐在c城的任何朋友,也联系不上她本人,英语也十分有限。
  “那个查琳!”纪母说着开始翻找自己手机上的通讯录,上次在“老北京”一聚,她和查琳互留了电话号码。
  查琳正拖着两条长腿往法庭外走,她已提不起任何劲,也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将墨镜架上,与律师、与鄢澜,都隔开距离。
  走出法院,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振了好一会儿,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查琳带着些努力将手机拿出,屏幕上显示的打电话人让她瞬间紧张起来。
  是纪希颐的母亲,她当时存下的名字叫“粉色妈妈”,如果不是这几日自己偶尔翻到这个名字,犹豫怎么兑现对纪希颐的承诺,这会儿恐怕都反应不出这是谁。
  她将耳机戴上,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磕磕巴巴的,查琳大致还是听懂了,纪希颐的父母终于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件事,这会儿焦急不已。
  “阿姨……”查琳仍记得这个中文词,“先别着急,我现在安排一个会说中文的人去接你们,我订好私人飞机,接你们来c城。”
  利曼珊刚一落地就赶紧给鄢澜打电话。
  “你回家了吗?”
  “在家,我想去机场接你的,卡罗尔说回避一下,怕有记者跟踪,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
  “别让记者节外生枝,”利曼珊走到一边,“那我……直接去你那儿吧?”
  “好,你过来。”
  九十号公路依旧拥堵,利曼珊坐在车里和鄢澜发消息:没想到,她一项都不认。
  鄢澜看着那条消息,利曼珊恐怕不知道自己去找过纪希颐的事,为了不让她在香港担心,这些事这几天她都没说,而且,她觉得这是自己该独自处理的事。
  便回道:前两天我去探视了纪希颐,跟她谈了谈,等你回来再说吧。
  利曼珊看着这消息,深吸一口气,又偏过头看窗外的公路和车流,她想,鄢澜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女人。
  第86章 人性有多复杂,答案就有多模糊
  利曼珊的司机在鄢澜家门前的小街上兜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有点奇怪,下午的这个时候这里通常没有这么多街趴。
  鄢澜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利曼珊也打开车门,突然,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还未来得及成形,街两边的那些车子都动了起来,车门都打开了,记者们鱼贯而出。
  鄢澜见利曼珊下了车,刚刚露出一个笑容,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愣住。
  一时记者们蜂拥而上,镁光灯闪烁,一只只镜头对准两人。
  “鄢澜女士,请问你两年前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以及向社会披露?”
  “请问利曼珊女士被调去香港,是因为你们两人的私人关系吗?”
  “你们是否有意影响案件的走向?是否和检方达成某种协议?”
  “鄢澜女士和被告纪希颐女士之前的关系是?”
  问题一个接一个,尖锐而咄咄逼人。
  利曼珊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迅速从司机手中接过箱子,一手挡在身前,大步往台阶上走去。鄢澜知道无处可躲了,也知道越是不回应,越会助长他们的猜测,但她此刻并不在乎。
  她只想回家。
  两人迅速走进家门,将两道门关死,外面的声音仿佛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
  利曼珊看着站在玄关的鄢澜,眼神在她的发梢稍作停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鄢澜看了看门外,示意她离开这里,两人便又赶紧往二楼走去。
  利曼珊一手拎着小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给卡罗尔打电话:“对,他们都守在鄢澜家门口。”
  “今天早晨我们撤除了警卫,这些记者们真是消息灵通,但他们有报道的权利,我们只能适当干预。”
  “好的,谢谢你,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
  挂了电话,两人走进书房中,家中温暖得很,利曼珊脱下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又看着眼前的鄢澜,四目相对,眼眸中暗流涌动,利曼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熟悉的发香沁入鼻息。
  “才五天不见,我怎么觉得已经过了一年半载?”利曼珊柔声道。
  鄢澜收回身子,看着利曼珊的眼睛,微微笑了。
  利曼珊的手指抚过她新剪的秀发,将发梢轻轻缠在指上。
  “你都没说,好看吗?”鄢澜问。
  “还用说嘛,当然好看,只不过我更关心你剪头发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剪最好看。”
  利曼珊眼中划过笑意,鄢澜不谈这个,她便也不说破,“你怎样都好看。”
  “我给你拿瓶水吧,你要不要先去弄一下行李?”
  利曼珊看着她的背影,“鄢澜,我在想还是你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住吧,毕竟那些记者没法上楼去,我们可以少一些被打扰。”
  鄢澜犹豫了一下,走回来,将水递给利曼珊,“那样不是又暴露了你住的地方?”
  利曼珊耸耸肩,“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吗?你收拾一下吧,等外面记者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过去。”
  鄢澜叹了口气,“你先躺着歇歇,”她指了指沙发,“这两周来回飞了两趟,太折腾你了。”
  “我这次会在c城待久一些。”
  “因为案子吗?”
  “嗯,香港那边情况比较稳定了,新的高管层都已就位,我可以离开得久一些。”
  讲到这些,鄢澜微微蹙起眉头,“你听刚才那些记者问的问题,看样子他们没少做功课,挖得很深,连你调任的事都在追问。”
  利曼珊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st跟你谈过没有,紫狐打算一旦纪希颐的案子进入正式庭审,锦衣夜行股价被不法操控成为事实,就启动官司要求重启收购,但为了避嫌st得把你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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