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圈巡视下来,已经到了中午。
  员工午休的时间,贺砚舟去监控室瞧了眼。一整面墙的显示器,将全厂每个角落进行细化分割,能最大限度监督防火安全。
  下午还有个会议,各区负责人、设计部、生产部都参加了,内容是关于国庆节焰火秀的,结束时,已经下午四点钟。
  期间,母亲王亚婕打来两通电话催促,要他忙完务必回去吃晚饭。
  开到市区,天色已转暗。
  寸土寸金的优质地段,一处别墅群。
  贺砚舟手刚按在指纹锁上,大门竟从内开启,开门之人更是令他意外。
  他默了一瞬,没说话,只点头略挑挑唇。
  “你回来了。”对方脸上蓄满微笑,先解释说:“前段时间去了趟奥地利,那边的巧克力很好吃,想着婶婶喜欢,就带了份,今天给送过来。”她看着他的眼神极为复杂,有紧张,有怯懦,还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也给你带了礼物。”
  贺砚舟不咸不淡:“谢谢。”
  无措几秒,她仿佛找到话题般“哦”了声:“刚在厨房看见你的车进来,想着出来打声招呼,所以……”她声音小下去。
  贺砚舟无话可接,“请便,我先上楼瞧瞧。”
  还来不及回答,贺砚舟已从她身边过去。她下意识退后半步,感觉到一缕风轻轻掠过,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也一同冲进她鼻端,熟悉而又久违。
  客厅中,
  贺夕转过身,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哥。”
  贺砚舟一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我放暑假啊。”她底气很足。
  贺砚舟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接近八月份。他点点头,脚步不停地朝楼上书房走去,随口问:“爸呢?”
  “在书房。”贺夕眼见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又叫了声:“哥。”
  贺砚舟停住,转头看过来。
  贺夕:“你车给我用一下。”
  “干什么去?”
  “见个朋友,顺便去买几本书。”她手指卷着发尾,这会儿倒不如刚才有底气。
  贺砚舟问:“你车本考了?”
  “没……正好郑治借我用一下。”
  贺砚舟睇过去一个眼神,警告意味明显:“他是东西?想借就借。”却到底宠着这个妹妹,抬腕看看时间:“一个小时,你快去快回,我不住家里。”
  贺夕“咻”的从沙发跳起,遥遥一个飞吻:“遵命。”
  她笑逐颜开,蹦蹦跳跳如快乐的小鸟。
  贺砚舟不禁弯唇,继续朝楼上走。
  手上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圆纸筒,他敲门进去,见父亲带着老花镜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放大镜,正研究一通名人手札。
  他出声:“爸。”
  贺诚抬眼,从花镜上方看过来,再看向他手中的东西,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贺砚舟回手关门,将东西递过去。
  贺诚问:“多少钱拍到的?”
  “80。”
  “不贵。”他小心翼翼去拆包装,心爱之物多少都不嫌贵。
  是清代盐商**写给亲友的一通信札,用透明薄膜覆着,明显看到里面纸张陈旧泛黄。边角虽有轻微破损,上面字迹却遒劲大气。
  贺诚爱不释手。
  年纪小时,贺砚舟不懂那些泛黄腐旧的信纸有什么可珍藏的,近些年才明白,贺诚是爱纸张背后的故事和历史。
  贺砚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耐心等了会儿,直至贺诚大致欣赏完,再用本册仔细收好,才听他问:“柠柠在外面,你见到了?”
  贺砚舟:“嗯。”
  “你什么想法?”
  贺砚舟说:“没想法。”
  贺诚轻叹了声:“我和你孙伯伯交情不浅,以前两家来往也频繁。你同柠柠在一起过,本来是件亲上加亲的好事,谁想你又闹分手。”他抿口茶,执起茶壶斟了另一杯,等贺砚舟过来取走才接着道:“现在不一样了,前段时间碰见老孙,他没点笑模样。”
  贺砚舟低头喝着茶,“处朋友未必都有好结果,顺心意了在一起,淡了就分开,挺正常的。”
  “可毕竟是熟人。”
  贺砚舟顿了下:“我的错。”这是他唯一后悔过的事情。
  贺孙两家多年交好,他和孙柠从小就认识。双方家长一早就认可了这一对,以为彼此知根知底、家世相当又男才女貌,所以明里暗里的积极撮合。
  那年贺砚舟22岁,还没真正交过女朋友,对男女间情感的认识也很浅薄。孙柠人长得漂亮,性格活泼,他半推半就地与她相处了解了些日子,觉得还挺喜欢她的,便确立恋爱关系。
  这段关系维持半年多,他渐渐发现,对她的感觉迟迟无法再深入,才逐渐明白过来,两人之间也就那么回事。
  贺诚比较通情达理:“瞧着你妈心气儿还挺高。”
  贺砚舟一时没应声,搁下茶杯:“您这茶淡了。”
  “上了年纪,太浓的消受不起。”
  “我那儿有盒狮峰龙井,改天给您捎过来。”他看着父亲:“进来有一会儿了,也没见您问问公司的事。”
  “不问。”贺诚道:“公司在你手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贺砚舟笑了笑,“当您这是夸奖了。”
  虽然父亲嘴上说着不过问,但他还是将公司近期的一些举措向他念叨一遍,又听取了几点建议,两人才先后走出书房。
  母亲王亚婕做了两道拿手菜,其余都是阿姨完成的。
  孙柠帮着摘菜洗菜,前前后后也没闲着。
  饭桌上,王亚婕极力撮合,同孙柠一唱一和。只是贺砚舟专心吃饭,神情淡淡,一时看不出什么心思。
  王亚婕心中有火,两人分开以后,不是没给他安排过相亲,都不称他心意,不知到底想找什么样的神仙。如今柠柠对他仍有意,只想着两人门当户对,如果能够促成好事,也算是皆大欢喜。
  她给贺砚舟夹了块鱼:“你北岛的酒店,生意不错吧?”
  贺砚舟笑道:“我爸都不过问,您又感兴趣了?”
  “翅膀硬了。”她含笑轻斥,又道:“这次回北岛带上柠柠,听说那边不光空气好,海水也清澈。”说完转向孙柠,笑着:“柠柠你就当休假了,放松放松。”
  孙柠抬眼偷瞄了下贺砚舟:“婶婶我……”
  王亚婕立即转回另一边:“砚舟,听见没?”
  贺砚舟眉心动了下,已不胜其烦,只道:“这边事杂,回去日期不定。”
  一顿饭吃得堵心,贺夕前脚进门,他后脚就找借口离开了。
  路上想起朱序,他离开北岛已有半个月,却未见她主动打来一通电话。暗想自己的牵肠挂肚多么可笑,无奈之余,仍是拨通她的
  号码。
  没多久,她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带着几分轻快:“贺总。”
  一瞬,贺砚舟胸口的某处软塌下去。这称呼被她叫习惯了,完全不似下属对上司,则是有种别样的亲昵。
  他问:“在做什么?”
  “刚从店里回来,准备洗澡呢。”
  贺砚舟看了眼时间:“怎么这么晚?”
  朱序点开外放,换下汗湿的衣裤,顺便开空调:“赵斯乔那边有场婚礼,需要一面将近三米高的花墙做背景,刚去碰了下,把风格确定下来。”她又将手机拿回耳边,声音明显清晰很多:“还要谢谢贺总,帮我搭的人脉。”
  贺砚舟笑:“光口头谢?”
  那边装傻:“到时候钱分你一半。”
  贺砚舟又笑:“钱我可不缺。”
  朱序蜷在沙发上,耳边他的笑声低沉悦耳,仿佛人已跨越千里,就在她旁边。她抿了下嘴,怕他再说些不正经的话,打岔道:“笑那么多,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贺砚舟看着窗外:“这会儿倒是不错。”
  朱序又问:“现在还在外面?”
  “准备回去了。”贺砚舟想起来:“我办公室那花快谢了吧。”
  “玫瑰的花期也就一周多,应该早就枯萎了。”
  “帮我换换去。”
  朱序一顿:“你那里没人打扫吗?而且我怎么方便进出你的办公室。”
  “那花我没让人动。”他换手拿电话,另一手垂下来放松地搭在腿上:“你去就行,秘书认得你。”
  片刻:“好。”朱序应下来,垂眸蹭着脚腕上不知何时沾的泥土,故意逗他:“你那儿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吧,小心我卷款潜逃。”
  果然,贺砚舟又笑了笑。
  他声音压低几分,威胁意味明显:“你敢。”
  朱序心跳忽地漏掉一拍,这语气在某一时刻出现过她耳边,咬牙切齿的,想将她弄碎一般。
  她没接话,抬手撩开沙发旁边的窗帘,窗外月光像蒙了层细纱般朦胧虚幻。
  “时间不早,去洗澡睡觉吧。”安静的气氛有些难耐,贺砚舟先结束掉。
  朱序却没立即挂断,短暂沉默,问道:“你……那边的事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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