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其实我也一直没想明白，”柳忆安双眼空空地看着向景玄的尸首，“我有时觉得，萧家的性命已经足够偿还我母父的冤屈。向景玄他和我一样是被萧家残害可怜人，不应被迁怒。”
“但我心中又恨，轻尘，凭什么萧韵害死的是我最爱的人，可陪她死的都是她的仇人。她不仅报了仇，还保护了她的爱人。”
“我看到她临刑前的表情，那么坦然那么从容。可我的母父却是在恐惧中失去生命，这不公平。可我背叛了对萧韵承诺，母亲会责备我的…”
方轻尘将柳忆安拥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着：“萧家人才是害死曲景玄的凶手，别怕，柳家主只会担心你，不会怪你的。”
柳忆安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天上飘来的阴云，喃喃道：“母亲，父亲，女儿为你们报仇了，你们会怪女儿吗？”
大雨在瞬间倾盆而下，为柳忆安遮掩了满脸的泪水。
雨越下越大，柳忆安故意让自己暴露在瓢泼的大雨，企图冲刷到身上所背负的恩恩怨怨。
方轻尘牵着她的手，不吭不响地陪她一起。
将柳忆安送回陆府门口后，方轻尘依依不舍地同她道别：“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没有时间再来见你。不过等这段时间忙完，我欠陆将军的就能还清了，到那时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你到底欠的陆将军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同我细说？”柳忆安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可每次方轻尘都顾左右而言他。
次数多了，柳忆安心中的好奇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
方轻尘之所以藏着掖着，一是害怕柳忆安知道他是为了找到她才同太女做交易后自责。二来，他是以前朝皇室的身份定下的契约，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让柳忆安更安全。
“等此事了结后我再同你交代，我发誓一定不会瞒你，只是现在还不能说。”方轻尘故意眨着双眼，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好吧，你不愿说就算了。”柳忆安相信方轻尘有他自己的理由，也不强求，只嘱咐道，“萧家抄家后，皇上给了我一座小宅子作为补偿。我已经让小露小霜前去打扫，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
“看来我跟对了妻主呢。”方轻尘笑着揉了揉柳忆安的脸，一想到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心里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诶，对了…”柳忆安想起自己马上要出发去天井山的事，在即将全盘托出的瞬间想到方轻尘也忙得焦头烂额，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打扰他了。
“怎么了？”方轻尘问。
最终，柳忆安只说出一句：“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
一切果然同太女说的那样，一周过后，皇帝果然派了柳忆安陪神侍前往天井山主持祭拜。
临行前，柳忆安心中忐忑不安，这是她从神侍府后逃出后第一次面对慕青。
早前，陆映川借一场大火将她从神侍手里救了出来，然后故意营造了她死在火场的假象。如今自己重返朝堂，慕青应该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可一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或许他终于放弃了这段孽缘，柳忆安猜测。
出发那天，一行人去向神侍请安，他客气地向所有人点头问好。
独独跳过了柳忆安。
明明上一个人请安的时候慕青还笑脸相迎，但轮到柳忆安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一般。
于是旁人在私下纷纷开始猜测这位新任的户部郎中到底何时招惹了神侍大人，以至于神侍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甚至还有人问到柳忆安面前：“柳大人，你得罪了神侍吗？”
“我……”柳忆安不知该如何解释，“大概是看我不顺眼吧。”
“唉，”那人频频摇头，“那柳大人最好还是去同神侍示个好，要是得罪了他，那皇上面前可有罪受了。”
可柳忆安知道她和慕青之间的纠葛不是靠示好就可以解决的，况且如今这个局面也不算最糟糕的情况。她宁愿慕青继续无视她，也不愿再被他关在后院之中。
但此番前往天井山调查背后隐情就难免要和慕青多有接触，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柳忆安不得不对慕青低头。
出发的第二天傍晚，待大家吃饱喝足准备休息时，柳忆安敲响了神侍马车的大门，想要找慕青聊一聊。
慕青不在，开门的是慕青身边那两个小道童。
见来人是柳忆安后，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许久才磕磕绊绊地说：“柳女君，那个，神侍大人说了，不见您。”
“那你们能不能替我带句话，就说我来为当初的不告而别道歉。”柳忆安想再争取一下。
“女君，当初大人以为你被困在火里，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大火将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熏得几近失明。后来找到一具穿红衣的焦尸，大人以为那是您，不吃不喝地将那尸首抱了整整三日。然后……”
两个道童对视一眼，满脸都是对她们恩人的心疼。
“然后大人就得到消息，说您还活着，和陆家二爷整日厮守。”
“女君，大人那时都快疯魔了，如今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您就先莫要去扰他了吧。算我们求您了。”
第78章 再遇顾允小人听说大人您和川白和离了……
听完两位道童所言，柳忆安明白了为何慕青对她是这般态度。
她也没想到那场火会害得慕青一只眼睛几近失明。
更没想到他会疯到抱着残骸不吃不喝。
这些事并非柳忆安所愿，但伤害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得知了这些的柳忆安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青，最终答应了这两位道童的请求：“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打扰他。”
既然慕青不想看见她，就如他所愿吧。
但慕青对柳忆安的态度直接影响了队伍里其她人对柳忆安的态度。
从第三天开始，已经有谄媚之人看出慕青对柳忆安的冷淡，开始有样学样，也对着柳忆安视而不见。
毕竟普通人能接触到神侍的机会不多，都拼了命地想在他面前露个脸。
至于户部郎中？
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是不想得罪。可那位大人态度已经如此明了，谁还会忌惮一个新上任的郎中。
毕竟得罪了柳忆安，她一时半会还不能拿她们如何。但若是得了神侍一声夸奖，那就是出人头地的机会。
负责打饭的人又来将最后剩下的边角料拿给柳忆安，柳忆安默默接过已经凉掉的饭菜，没有因此发难。
这些人怎么想的，柳忆安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这次行程紧张，她又肩负太女安排的任务，实在抽不出和这些人纠缠的精力。
又这样过了一周，终于到了目的地，当地的县丞特意安排了晚宴迎接一行人的到来。
县丞和柳忆安初见时还热情地招呼她，不知道旁人是不是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晚宴时柳忆安的位置不出意外地被安排到了最末席。
不过最末席有最末席的好处，在这里伺候的下人明显放松多了，闲暇时甚至还敢聊上几句。
“上面那个白色头发的就是神侍？他怎么长这样啊？”
“我哪里会晓得！你说那劳什子祭拜能有用吗？我老娘还想下井呢。”
“那井里这么邪乎，就算祭拜了我也不敢下去，钱哪有命重要？老陈家的二女儿现在都变成半个疯子了！”
柳忆安挥挥手，将两个聊天的下手叫来，问道：“你们是在说那个银矿的事吗？我有点好奇，能让我也听听吗？”
两人对着柳忆安施了一礼，犹豫不决地道：“给大人问好，不过是些市井流言，大人不用在意。”
“我就是喜欢听市井流言，你们放心，我就听个热闹，不会给上面那些大人物说。”见那两人还在纠结，柳忆安干脆主动问起问题，“你刚说的那个老陈家的女儿，为什么说她是半个疯子了？”
“回女君，老陈是奴婢的邻居，之前矿上招人的时候她家的二女儿第一个就报名了。刚开始什么都正常，但有一天晚上回来，非说有一个黑影跟着她一起回家了，可那黑影除了她谁都看不见。然后她还说什么，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只有在她大叫的时候那黑影才会后退上几步，于是开始整日都在叫喊，那声音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闹得周围邻居都不敢回家了。”
“我听说，好多人都有这种情况？”柳忆安继续问。
“反正是疯了好几个，但再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柳忆安掏出一些碎银赏给她们，“多谢了，看样子那矿里真是危险。”
两人慌忙将银子藏起来，那个话更多的人喜笑颜开道：“大人太客气了，您可千万要当心啊，尤其是那个三号矿，千万别接近，我那邻居就是从三号矿里出来才疯了的。”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