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样的话,他们总会有许多往来吧。不是不相信他,而是面对风雨飘摇的当下,谁又能打包票说几年内一定能成功归来。
晚上躺在床上,两个人仿佛都有默契,只是抱在一起。
他的下巴蹭她头发,说道:“跟我一起出国吧。”
凌遥笑了笑:“好啊。”
沈青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先说好,都会答应你,不再拒绝你。但我知道,你是个成熟又睿智的男人,一些话,说说就好了,不可以当真。
这件事,此后他再没提过。
凌遥依旧煲汤给他喝,他最近上火,偏偏烟还抽得多,很容易就咳嗽。凌遥说:“你要是在国外也这样,我会生气的。”
他看着她,勾唇说:“不是有你煲清热解毒的凉茶么。”
也好,他还能笑得出来。
8月下旬,秋老虎发威。
他带她去吃饭,顺便进四合院里坐了会儿,吹了吹燥热的晚风,看那丛蔷薇的叶子都蒸腾得卷了边儿。
他在浓稠的夜色中说:“这套四合院送给你吧,哪天你来京了,我要是还没回国,我一手养大、养得很乖的姑娘,好歹有个宽敞地方住,也有厨房能煲些汤汤水水喝。这里是我私产,不是沈家所有。”
凌遥:“可我还没购房资格呢。”
“再过一年就有了,你的社保我一直让人帮你交着。到时律师会联系你。”
凌遥咽了咽:“好啊。”
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用言语拒绝了。
他亦没有多言,深深地抱她,掌着她的脑袋往怀里按。
一院寂静中,男人强健猛烈的心跳怦怦作响,震得她脸颊发麻。
可是沈青黎,你不在这儿,我找不到理由过来啊。
……
第47章 执迷不悟
出发的日子不断临近,沈青黎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依旧忙碌不停。
凌遥有一次经过他们集团的大楼下,特地坐在大厦对面的一间咖啡店,望着这栋矗立在蓝天下的大楼出神。
沈青黎说他的办公室在二十五楼,可是二十五楼是哪一层?她分辨不出。
如果打他电话,他一定会站在窗户边向下望,看到她小小的身影苟坐桌前。若无闲事挂心头,这将是美好温馨的一幕,为他俩的回忆增添一抹温情浪漫色彩。
可惜街上行人越来越少,进店的更少,咖啡店已经挂上了转让的牌子。此时遥遥相望,注定是一出苦情戏码。
沈青黎不喜欢看苦情戏。
更不喜欢让凌遥看,说她容易入戏,又爱哭,他还得哄她。
说来就奇怪,在一起之前,凌遥在他面前哭过许多次,纯粹是因为个人感情而哭。
在一起后,她的泪更多为戏剧中的人物命运而流,现在想想,何尝不是借他人的命运哭自己。
袁征偶尔过来一次,从前他总要在这儿顺点儿东西,不是价格不菲的酒,就是品相极佳的茶,这次却自带酒水上门,说是朋友送了瓶好酒,一起尝尝。
凌遥听袁征提过一嘴,说沈青黎出国是他父亲的意思。老爷子说他在国内,只会加剧矛盾激化,现在的局面宜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而不是把自己弄到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袁征笑着说还得是有政治头脑的老爷子出面教育才行,这些道理,沈青黎怎会不知?只是涉及到一些事,他根本无法理智应对。
凌遥懂他的意思,所谓涉及到的事,还能是什么事?
最近陆星珩也在跟她透露一些消息,比如那位俞家小姐已经出国了,负责西欧那边的市场,两边的合作,她是对接人。又比如,如果沈青黎最后做不到一些事,连他父亲也要站在他们那边。
虽然不知道陆星珩抱着什么心态和立场掺合进来,但凌遥确定,他没有说谎。
凌遥调侃:“陆星珩,你干吗跟我说这些?怕我缠着你的沈哥不放?”
陆星珩:“当然不是,你就当我是根搅屎棍得了。”
言语中,对自己都充满鄙夷。
他说这些一定也是出于自身利益,凌遥也只是笑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各有各的难处。”
陆星珩沉默半晌,才按捺不住似的说:“你要是相信沈哥,就等他。”
等他这件事,跟信不信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她不喜欢把承诺一般的话语宣之于口,就像沈青黎也没有跟她说自己要多久才能回来,更无法跟她说:“等我回来。”
这种别扭又默契的状态,可能就是因为该死的爱情才存在的吧。
……
8月下旬的一个早晨,虽是八点多,可气温很高,沈青黎在厨房做早餐,凌遥在池子边活动了一下,一眼瞥见池中有一条小鱼浮在上面,鱼肚白已经显露。
凌遥拿着一把鱼网兜,把它捞了上来。
沈青黎过来叫她吃早餐,看着网兜里的鱼儿,皱起了眉。
这种事本来是正常的,有的鱼苗免疫力不行,刚放下去没几天就会浮上来,即便长成大鱼了,也会因为种种原因死掉,还可能会因为吃太饱撑死了。
可是这个节骨眼儿,凌遥怕他担心是什么不好的兆头,赶紧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上个月也死了一条。”
他说:“是挺热的,我来扔吧,你先去洗手吃早餐。”
虽然是一件不用往心里去的事,可凌遥还是觉得沈青黎挺在意的。
他今天休息,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凌遥说去哪儿都行。
沈青黎看着她,眼睛里忽然带了笑:“要不,去拜个佛吧。”
去的不是大家常去的雍和宫,也不是潭柘寺,而是大觉寺。
凌遥也是第一次来,在车上问他这座寺庙求什么最灵验,他很平淡地说:“求平安。”
这种时候,求姻缘顺遂求财运亨通求事业飞黄腾达,都不如一句“平平安安”让人踏实。
很巧,天王殿前有一个功德池,养着许多鲤鱼。
沈青黎说:“顺便给今早那条小鱼超度超度。”
凌遥禁不住笑:“这个可以有。”
凌遥喜欢看沈青黎焚香拜佛。尽管他并不是什么信徒,但大年初一会陪母亲去上平安香,许是形成了习惯,拜佛时双目一闭,双手合十,自然虔诚。
无量寿佛殿上的“动静等观”牌匾,是乾隆亲笔提写,在这一瞬,凌遥觉得这四个字很贴合身旁这个男人。
对于事物的变化与静止,他都平等视之,这是他行事向来不疾不徐,发生任何事情都泰然自若的根本。可是在他八风不动的人生中,却有一个意外,那就是她。只有她的动与静,会让他心态失衡。
对于接下来的路,总有太多不安缠绕,所以在流通处,看到有人买手串,他把这两年一直戴在手上的手串取下来,拿起她的手,帮她戴上,再把她的那串取下,戴自己手上。
凌遥注视着手腕上的佛珠,他戴的时间更久,佛珠更光滑一些,上面还残留他的体温。
他只说:“换着戴。”
此外一字未多言。
凌遥忽然想起他第一次从她手上把手串取下时,说了句“你戴过的,我很安心”,现在更像是要把他戴过的给她,让她安心。
凌遥摸摸那几颗佛珠,轻抿了唇,抬头望着他说:“沈青黎,等你出国,我也要努力给我舅舅打工,我会很忙,会忙得没空想你。”
他点头,声音沙哑得如同含了什么颗粒物:“知道。”
“你也不用老记挂着我了,反正抱也抱不到,亲也亲不到,还不如好好工作,像遇到我之前那样,动静等观。”
沈青黎顺其自然地望了一眼那块牌匾,释怀般笑:“现学现用,你还挺机灵。”
“这里是大觉寺,进来拜了佛,总要有所觉悟。”
一旦分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在一起的觉悟。
明明应该是伤感的话语,终究还是被她演绎成了诙谐调侃。
“觉悟么?”沈青黎眸深似海地看她,微微一笑,“我更喜欢执迷不悟。”
凌遥心中一阵震撼,继而沉默,沈青黎亦没再多言,平静地牵过她的手向寺外行去。
香炉中沉香弥漫,青烟袅袅,凌遥回望一眼殿内庄严宝相,慈悲诸佛,千百年来,红尘香客踏破门槛,许下心愿万千,神佛可曾一一施舍,他们可曾一一遂愿?
……
凌遥跟他同一天离开。
凌遥的行李早在白天就收拾好了,晚上看沈青黎收拾行李,她在一旁絮絮叨叨:“我买的衣物有限,你不能总穿我买的,别人会笑话你勤俭节约,不像个富贵公子。”
他往行李箱放一盒小饰物,都是凌遥平时逛街看中什么领带夹、袖扣、胸针之类的就顺便买的,回应时语调漫不经心:“给你卡尽情刷,顺便多给我买些,你不听,这下怪我接地气了?”
凌遥:“我怕刷爆了。”
“还有刷爆的时候?我倒真想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