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鹿栖眨了下眼睛,疑惑地回看过去,随后恍然大悟一般伸出双手,对它比了一个爱心。
稻草人:“……”
稻草人带着更为高涨的怒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半响,屋内都没什么人说话。
还是黑发少女慢吞吞地擦拭着由于距离太近而飞溅到脸上的血迹,一边清理,一边轻声开口:“大家为什么这幅表情?新的线索没有任何牺牲就出现在面前,应该高兴才对啊。”
说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件事,是你做的?”
俞越没搭鹿栖的腔。
她注视着面前格外陌生的黑发少女,只觉得背后不住地窜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我只是今天早上起来检查房间时,在柳鸣哥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缕动物毛发而已。不能上锁的房间真是一项让人没有安全感的设计啊。”鹿栖感叹道。
俞越心更凉了,没想到鹿栖一句话牵扯出了更多行动,而这些事她压根没有任何察觉:“你早就醒了?还是根本没睡?你提前进入柳鸣的房间里……”
话音到这里落了下去,显然俞越已经在说出口的过程中,几乎感同身受地和此时的柳鸣一样感受到了惊悚。
在刚过四点钟,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走路没有任何声音的同伴打开了你的房门,驻足在了你的床边。
只是想想,柳鸣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只是睡不着而已。”鹿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总不能那么早就叫你们起来,那样就太没礼貌了。况且没睡好的话,也会影响今天的状态的吧?”
完完全全都是为你们好啊。
从对方态度中读出了这样的含义的柳鸣简直眼前一黑。
鹿栖又补了一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哦。”
她很少说谎的。
毕竟她还要用说谎的人当吞一千根针这句话去攻击别人呢。
第13章 幸福农场
俞越已经并不是很相信鹿栖的话了,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只是个自己以为的“有天赋”的新人,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鹿栖到底是否依旧在演,而是她需要从鹿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有关副本的信息,才是她最关注的东西。
“这么说的话,你也是在那段时间把动物毛发放到了稻草人的小屋里?”
没等鹿栖开口,顺着这个思路,俞越开始往下想去:“稻草人明确表达过对动物的厌恶,还说过农场里不会出现任何动物,所以你把那些毛发放在它的小屋里,是为了试探稻草人的反应,并通过它的反应,来验证你的猜想。”
“可显而易见,整个上午它都没有发作,说明要么它没有找到「动物」在哪里,要么……那只动物还不算是一只「动物」。”
说到这里,俞越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目光扫过地面上那一摊还没有被清理完全的血迹。
不需要鹿栖过多解释,光出现在眼前的现实,再结合一下这两天发现的一些细节,已经很容易便能令人推断出,那种以人为食的怪物是由玩家转化而来的结论了。
“所以你第一天调查室内的时候,特意搜查了一下床铺以及附近的位置,就是为了看一眼有没有动物毛发?”
听俞越说到这里,陈云也想起了第一天时发生的对话:“当时我问你,你说有一些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你从那个时候就怀疑,那只怪物其实原本是玩家?”
“毕竟我是一个新人嘛。”鹿栖耐心地一一回应她:“我会比较喜欢思考一些基础的问题,比如副本里的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呢?和稻草人说的‘偷吃农作物’的动物,有什么关联吗?”
“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怀疑它是由玩家转化来的。我并不是很清楚副本内的继承机制,也不是副本内的维基百科,只以为它是由副本设置的前置剧情中的上一任‘农场员工’转化而来,毕竟那张写着‘不要抬头’四个字的纸条,总要有个出处吧。”
“而如果这张纸条是由上一任农场员工写下,用于提醒后来者的话,那它到底是怎么落到怪物手中,甚至还能被怪物利用的呢?”
黑发少女的声音很平静:“要么是那个人最后被怪物杀死,要么是他和怪物产生了某种关联。基于这两点再去观察副本内的一切的话,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说完这句话,她弯了弯眼睛,总结道:
“所以我说,我当时寻找动物毛发的行为,只是出于一种没有定论的猜测而已,就和不知道哪里不舒服时,先做一个全身检查是一样的道理吧。”
“况且,这里还摆着几只草扎动物呢。”鹿栖戳了下稻草兔子,和它放在一起的还有几只其他动作,底座都隐隐沾着血迹。
毕竟在副本之中,任何一种可能都绝不能被放过。
俞越沉默了一会儿,微妙地理解了她的思路。
“……所以,你在凌晨进入其他玩家的房间,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由于性格太过小众而向着鬼怪的行为模式进化这件事,也是可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吗?
鹿栖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她甚至有些疑惑,反过来问道:“在副本这么危险的地方,时刻观察周围每个玩家的情况,不是非常正常的做法吗?”
柳鸣实在忍不住了:“……哪有你这么观察的!”
就不怕哪天进门就被应激的玩家一榔头砸脑袋上吗?
他甚至都庆幸今天早上没有在那个时间段醒过来,不然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自己床边,不让他当场把道具用了都算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先不提这个,稻草人讨厌动物我知道,你选择用它的态度来试探其他玩家转化的程度,又或者它开始「清理」的时机我也能理解。”
“但你怎么能保证稻草人一定会在你彻底激怒衬衫男的时候出现?又或者说,你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在那一刻彻底转化成怪物?”
虽然他不是那种喜欢用人命去铺路的玩家,到时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他们面对副本里的怪物始终处于弱势地位,不然「规则」也不会对玩家进行保护。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鹿栖今天都凶多吉少。
柳鸣这么问的本意是想知道鹿栖还有什么底牌,起码想要探一探她的底细,是装成新人的老玩家,还是又发现了什么没有告诉其他人的线索,才能让她有这种拿自己的命当筹码的底气?
“我不能保证。”
柳鸣:“……什么?”
“我不能保证。”鹿栖贴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笑了笑:“你就能保证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吗?能保证做出的每一个行动都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吗?都在副本里陷入薛定谔的死亡状态了,就别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了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屋内的烛光“倏”地一声燃起,在黑发少女没有擦拭干净血迹的苍白的面颊上映出暖色的光线。
她就坐在这样暖黄色光晕的笼罩中,整个人似乎都带上了一层朦胧的质感,声音也应景地再次温和下来,在几乎让人错觉般以为即将说出口的是柔和的宽慰时,她轻声说道:
“这么想的话……”
“可是活不过这个副本的哦。”
柳鸣的瞳孔倏地一缩。
被降下这种甚至类似于“必死无疑”的谶言的柳鸣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像是试图从她的目光里找出几分开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
他只能看到她在话音落下后,那双黑沉的眼睛更弯了起来,像悬于夜空中的月牙,带着让人看不清晰却又浮于表面的笑意。
下一秒,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从椅子上离开,逐渐靠近。那一瞬间,仿佛
有雨后森林中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令人不安的细微凉意。
“你猜,”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平静地问道,“通关的条件,到底会是什么呢?”
通关的……条件?
柳鸣下意识地想,是作为农场员工的他们成功种植出合格的农作物——
……
不。
沉寂了片刻后,他缓缓地否定了自己。
这个通关条件,分明就是一个假象,一个谎言,一根引诱着愚蠢的猎物继续向前的美味的胡萝卜。这条道路的尽头绝不是什么生路,而是彻头彻尾的死局。
柳鸣的思绪突然冷了下来,就像是突然被从一团乱麻中抽离了出去。他终于能够清晰地、不带有任何隐瞒地审视自己,然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局面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真的还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吗?
还能抱着一丝,“找到将农作物种出来的方法,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的不切实际的希冀吗?
鹿栖的那句话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显而易见,他们或多或少也在潜意识里做出了和柳鸣一样的选择,哪怕并不认为b级的副本会有多么简单,也还是不愿死心,永远都在等待“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