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没离婚的时候其实备孕小两年,一度很为没怀上这件事焦灼,毕竟进入婚姻的女人过了三十岁,就自发自觉地进入准妈妈状态,不知道的以为从哪里领到了生育指标,但她压根没做好养育一个孩子的准备,现在想来都有点庆幸。
陈韵生的时候倒是想好了,可惜现实总是超乎预料。
她无奈叹气:“今天还算晚的,前两天宋逢林说带他们去肯德基吃早餐,五点就跑进房间说天亮了。”
五点?周佩琳啧啧摇头:“也就你爸妈能应付这种作息吧。”
陈韵:“谁说不是,我现在只希望一睁眼就是下礼拜三。”
如此迫不及待的心情,周佩琳:“你这辈子都没这么喜欢老家吧?”
老家这两个字的意义,于陈韵而言分成三个时期。
她幼时跟父母在城市居住,偶尔回到跟农村跟小伙伴们捉鱼摸虾,上山下河。少女时期回去,满目都是乡村对她这个独生女的排挤和搜刮。等到孩子出生后,那些曾经暗中伸出的手缩回去,一切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感情复杂到难以描述,却不妨碍她在提到“故乡”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那个千里之远的村子,即便几乎人生的一半都生活在宁江,也觉得自己和这座城市有隔阂。
她都如此,更何况是父母。
想到这儿,陈韵:“以前还以为会回去的越来越少,现在看来以后的次数只会更多。”
周佩琳:“毕竟盖了房,多住一住不亏本。”
说起这栋房,陈韵更有一万句要吐槽:“纯粹是花钱买我爸妈高兴,不然怎么都是亏本的。”
又翻个小小的白眼:“宋逢林还说没关系我们以后退休可以去住,他倒是在我们村过得挺如鱼得水的。”
周佩琳作势清清耳朵:“谁如鱼得水?我是不是听错了?”
陈韵:“一回去我那些堂哥堂弟们就轮流喊他出去玩,照顾得不行。”
周佩琳:“为啥?”
陈韵:“据我研究,是因为同情。”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周佩琳拿着放大镜挑鸡蛋缝都看不出来宋逢林有什么值得人同情的地方。
她哈一声:“你们村提前进入小康社会了?”
陈韵露出一个似是讥讽的笑:“因为他居然做了老陈家的‘上门女婿’,一个人跟我来这么远的地方,连姓氏这么宝贵的东西都让出来,同为男人,都觉得他好可怜。”
她这种情绪并不是针对宋逢林本人,却难免总是扎向他,以至于提起来没办法心平气和。
周佩琳无语得笑出来:“结婚的女人还都是‘上门媳妇’呢,我前婆家的人只会让我烧香祭祖给老公洗内裤。”
现在想想,她在婚姻里真是诸般忍耐。
陈韵都笑不出来,正好两人已经一路边说边走到咖啡店门口。
她掏出钥匙:“要喝一杯美式吗?”
喝完还能睡回笼觉吗,周佩琳竖起一根手指晃晃表示拒绝:“不,我要走了。”
她走得很有富婆气质,直接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下一秒汇入早高峰的热闹之中。
陈韵都没眨眼,就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哪辆,她盯着车流看了一会,脑袋全然放空,过了会收回目光,打开店门做营业准备。
干到一半,咖啡师潇潇顶着一头绿色双马尾假发来上班。
陈韵已经习惯她的变身出现,偶尔觉得有一种小时候看《马丁的早晨》的错觉,问:“今天下班要去cos谁?”
潇潇:“初音未来。”
拖她的福,什么二次元三次元的明星陈韵都知道点,没再继续追问。
倒是宋逢林带着没课的儿子来店里玩,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个造型,过了会钻进烘焙间找人:“陈韵。”
陈韵背对着门在打奶油,机器的轰鸣声过大,视线又全集中在平板播放的电视剧上,完全没听到一点脚步。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一跳,回头的瞬间没好气:“进来你也不说一声!”
就是说了一声,才把她吓成这样。
宋逢林自知理亏,又没有可以解释的空间,讪讪挠了挠脸。
陈韵是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真的生他气的意思,下巴一抬:“你要跟我说啥?”
宋逢林:“我刚刚在想,星星长大了要是也喜欢穿得红橙黄绿的会是什么样。”
陈韵眼珠子转转,想像出来是什么样子,龇牙咧嘴:“最好不要吧。”
宋逢林:“你不支持孩子搞这种吗?”
有点出乎他意料。
陈韵从情感上当然是支持的,但实力不允许啊:“你去问问潇潇,她那个头发最少要八百,玩cos没点经济实力可不行。”
他们这样的家底,也就够让女儿实现贴贴纸自由。
提起钱,宋逢林就有压力。
他在赚钱这件事上还是很大男子主义的,觉得男人要是家庭的经济支柱,让一家人衣食无忧是他的责任。
想到女儿将来可能因为没钱而无法投入爱好,他这颗慈父心就坐不住,恨不得到大马路上捡瓶子,能贴补一点算一点。
陈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打发:“有空不如带你儿子去跑两圈,遛到没力气再拉回来,争取让他明天能睡到自然醒。”
老婆的吩咐要立刻执行,宋逢林二话不说拎着儿子走,但一路上也没忘记琢磨怎么挣点外快。
第59章
宋逢林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白天琢磨上挣钱,晚上举哑铃的时候就开始看网课。
陈韵洗完澡出来洗衣服,横穿过客厅的脚步顿住,左看一眼电视,右看一眼宋逢林,表情不可置信:“你怎么看这个?”
她的语气让宋逢林一瞬间以为自己看的是什么黄色视频,说:“复习一下高中数学,以前大学的时候我带过两个学生,都考得还不错,说不定现在也能做个兼职。”
做兼职?这倒是个方向。
陈韵:“正好你还挺会讲课的,颂菁说以前你们班一半人的高数都靠你。”
宋逢林心想不愧是老同学,还挺会给自己镶金的,略显谦虚说:“他们都是临时抱佛脚,不然怎么学都会了。”
陈韵对数学向来是怎么学都不会,苦大仇深道:“感觉你在嘲笑我。”
好大一口锅,宋逢林可背不住:“我没有那个意思。”
陈韵一手捂着胸口:“是我们学渣比较脆弱敏感而已。”
宋逢林觉得她可爱,笑了一下,又怕再被扣个罪名,嘴角赶紧抿成一条线。
陈韵却还是逮个正着,没有理气也壮地高声宣布:“你去洗衣服我就原谅你。”
宋逢林怎么可能拒绝,老老实实把手边的事情先放下。
陈韵一脸农夫翻身把歌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了三十秒,她找到当年一边骂一边写卷子的感觉,忍不住回忆青春:“我高考考得最差的就是数学。”
宋逢林在洗衣服,水声冲淡了她的话音。
他听得不真切,关掉水龙头问:“你说什么?”
陈韵噔噔蹬跑过去掐他:“说我高考数学成绩最差!”
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还让她重复一遍又一遍。
宋逢林不觉得疼,只是奇怪:“我怎么记得是英语?”
不可能!陈韵:“我英语一直都很好的!”
说是这么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声调弱下来:“我肯定没记错吧。”
宋逢林跳过有还是没有的答案,提醒:“翻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韵有个放在房间的大箱子,里面放着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纸质材料。
远到出生证明,近到中级面点师资格证,每一样按照学龄前、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和毕业后的时间顺序放在在不同的透明文件袋里。
这样一看,人的一生好像就剩这么轻飘飘的几张纸。
陈韵不免感慨:“等我死了,这些也要一起烧掉。”
宋逢林跟进来就听到这句,说:“还是留给孩子做纪念吧。”
陈韵:“那感觉也有点占地方,以后房价说不定涨到百八十万的,回头扫描存档好了,让他们看点电子版就行。”
宋逢林:“以后说不定有更先进的储存方式。”
谁说得准呢,陈韵耸耸肩,精准找到高中的那份文件夹打开。
在这种时候,要找什么东西变得不重要,扑面而来的都是回忆。
她一下子陷入沉默,宋逢林凑过去看,想象她在那些不认识自己的日子里是怎么生活。
于陈韵而言,那也是很久远的故事了。
她的记忆模糊不清,很多确信的部分也被偷梁换柱,比如她的高考成绩单,还真是英语考得比数学差。
陈韵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会记错呢?你怎么会知道呢?”
宋逢林:“星星出生的时候我们一起翻过这个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