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是什么都不记得,那会也没有任何的影像记录。
说着说着,他十分遗憾叹口气:“好可惜。”
陈韵:“我打电话,你再骂一遍我给你录。”
她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宋逢林赶紧拦:“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各自相安无事就很好。”
平白再去招惹,徒添许多烦恼。
有时候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未必是对方想要的。
陈韵勉强作罢,仍鸣不平:“便宜他了。”
提起亲生父母,宋逢林偶尔觉得跟说起陌生人也差不多。
他在意过、渴望过,失望过、怨恨过,如今所剩的情绪实在不多,调动一次倾巢而出:“我再跟你说一个好玩的。”
再?刚刚那个哪里好玩。
陈韵心里不是滋味,像鼓励别人上台演讲一样,拍拍他的手背。
这种同情,宋逢林得到过太多。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索求这种情感,在丢面子和卖惨中纠结两秒,最终还是决定:“我高考不是考得还行吗。”
全省前十叫还行,陈韵:“嚣张一点。”
又说:“你们那土疙瘩能考出来,是真不容易。”
她出生就是农村户口,以为这种算寒门子弟,去过一次宋逢林老家才知什么是西北边陲,不毛之地。
教育资源的落后程度,像七八十年代的励志电影。
宋逢林本来很有资格对下一代进行苦难教育的,却几乎很少提起。
他道:“成绩出来没多久,村里有人给孩子办周岁,特意请我上座。”
老家那片条条框框的规矩多,谁上座谁陪酒都有讲究,一般像宋逢林这样刚成年的人连请帖都不会收到。
借着一张录取通知书,他挤进大人的世界里,甚至论资排辈比他爸还靠前。
这种领先,让宋逢林十分的扬眉吐气:“我爸在家气得要命,一直说‘倒反天纲’,在外面还得憋着说与有荣焉。”
陈韵光想想都替他觉得痛快:“就该这样。”
她像是戏台下负责叫好的托,宋逢林反倒没了词。
陈韵:“怎么不说话。”
宋逢林:“我本来想装两句话,说小人得志的心态要不得。”
世界教导正义,与之相对的词语好像都该套在反派身上,他希望正大光明四个字和自己息息相关,却不能掩盖他的内心。
陈韵才不管这些,又拍他一下:“不许说自己是小人!”
这都是污蔑!
不论宋逢林怎么说往事都随风,风里也会打出回旋镖,他只是变得强大,远没有到百毒不侵的地步。
隔着这么多年迟来的维护,于他仍是最大的安慰。
他在心里说:陈韵,是你一直拉着我的。
有意也有,无意也罢,他放不开,就只能缠上去一辈子。
第50章
聊上兴头,宋逢林的倾诉欲仿佛打开大门。
他沉溺于这种只有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余光里看到她昏昏欲睡才反应过来:“早点睡吧。”
陈韵早就哈欠连天,慢腾腾地点头:“明天再聊。”
她说完这几个字,整个人往后一趟,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严丝合缝不留空间。
几秒后猛的反应过来这床是两个人睡,蚕蛹一样挣脱被子。
大半夜的,给自己累得呼哧呼哧喘不说,脾气还上来了,一脚把被子踢开。
宋逢林哭笑不得:“你盖就行,我不冷。”
他怕热,夜里总是半个身子伸在外面。
陈韵:“好歹挡个肚子。”
她这一顿瞎忙活,又变得精神奕奕,但看一眼时间,想到明天还得开店,赶紧闭上眼。
宋逢林没再吵她,静静地想着事。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投其所好。
如果说宋逢林是个乏味又无趣的人,那么枕边人就是个恰恰相反的类型。
陈韵对世上的一切都有好奇心。
她追星、追剧、看小说,喜欢出门找好吃的,偶尔弹弹琴练练瑜伽陶冶情操,热衷跟朋友们一起聊八卦。
即便一个人,她的生活也很精彩,好像不需要别人硬挤进去。
但宋逢林捏着被角盖好肚子,觉得也许自己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受此激励,他没睡一会就起床锻炼,想着争取早日练出腹肌。
陈韵半梦半醒觉得床边空出一块,迷迷糊糊翻个身:“你买早餐。”
宋逢林应一声,从公园回来的路上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停下来。
店里正好没几个客人,老板娘跟他搭话:“大嫂子还在老家啊?”
宋逢林真的偶尔很希望自己是个草履虫,最好路过谁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但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预料外的社交,他道:“嗯,还在。”
开店的话八面玲珑,不需要捧哏也能自顾自把话题继续下去。
反正小笼包也得再过两分钟才能蒸好,闲着也是没事。
老板娘:“乡下也好,那山是山水是水……”
不吭声显得太不礼貌,宋逢林只好随口说两句。
他心想早知道应该点些现成的,可惜后悔也来不及。
拎上
袋子的时候他长舒口气,结果等电梯又遇上另一位邻居大姐。
大姐也是个热情的人,一串话说下来都不给人喘口气的空间。
有那么一瞬间,宋逢林以为自己回到老家。
他心想到底是谁说城市的小区里没有人情味,电梯门在22楼一打开赶紧装作镇定地走出去。
电子锁咔哒一声响,在客厅玩的两个孩子就围过来。
他俩上学的日子里三催四请才肯睁开眼,一到放假就在这儿闻鸡起舞。
宋逢林给女儿顺顺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问:“刷牙没有?”
陈星月理直气壮:“还没有。”
宋逢林给她扎个简单的麻花辫:“那现在去。”
陈星月想磨蹭一会再去,余光看到弟弟先跑进洗手间就急了。
姐弟俩快把门给挤破,大早上就被妈妈各打五十大板。
陈韵睡过头才起床,洗漱后从桌上拿个包子:“你搞定,我走啦。”
她说完穿上鞋就走,连包都忘记拿。
宋逢林送孩子去课外班的路上给她捎过去,进门看到坐着的人一愣,刚要硬着头皮打招呼,陈星月就嘴甜地从爸爸身后蹿出来:“晴晴阿姨!”
真是多亏有娃。
他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不太明显,何晴晴还是看出端倪,人一走跟好友开玩笑:“不知道的以为你老公不欢迎我。”
陈韵在等面团发酵的中场休息时间,揉着手腕:“他就面上这样,心里很热情的。”
何晴晴:“不过比你们刚结婚那阵子有进步,他以前看着是真的很想钻进地里。”
宋逢林的性格,说社恐也不准确。
他有固定的人际关系,在此以外的部分统统想躲避,但需要迎面而上的情况也还能糊弄得过去。
陈韵:“你要是见过他第一次回我们老家的样子,就会觉得他见你们特别从容了。”
何晴晴听她提过老家的亲戚,说:“那么多人,他没当场逃跑吗?”
陈韵:“差一点。”
宋逢林估计觉得天崩地裂,又知道是人生大事躲不开。
他装倒是也能装得不错,就是每天起床都要做很多心理建设,家里来一个新的亲戚都得深吸口气。
这么听着,何晴晴感叹:“果然,男媳妇女媳妇都不容易。”
陈韵:“那不能,男的还是比女的容易,毕竟你婆婆不会因为孩子跟爸爸姓就把你供起来的。”
因为这个姓氏,老陈家上上下下都觉得宋逢林吃大亏,生怕他过得有点不满意,对他客气有加。
何晴晴略显正色:“你说这话的样子很像我老公,果然,女人是一种处境。”
大概觉得失礼,她又讪讪补一句:“刚刚出门还吵了一架,有点情绪,不是针对你。”
针不针对的,都是实话。
陈韵倒没有生气,只是怔忪。
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忽视很多宋逢林在这段婚姻里的辛苦之处。
又或者说为这十年付出许多非本心的,何止她一个人。
思及此,陈韵苦笑:“没事,你说得对。”
又反应过来:“怎么吵架了?”
何晴晴撇撇嘴:“在说去月子中心的事,反正一提我妈给钱他就应激。”
她说这话的时候摸着肚子,即将为人母的慈爱之中又有一丝茫然:“这日子过的,真的谁结婚谁是冤大头。”
朋友之间,也不是每句话都要顺着接下去。
陈韵连自己的选择都未必苟同,更别提轻易评价她人的,只问:“选的哪家?”
何晴晴:“还没定,来找你参谋参谋。”
她坐下来拿出几张传单,陈韵扫一眼上面的数字就咂舌:“好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