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喊:“洗手啦!”
  不用指名道姓,谁都知道该做什么。
  大概是下午消耗太多,孩子们对晚饭抱有极大的热情,捧着碗就扒拉。
  陈星月忙里偷闲还捧场:“妈妈做饭最好吃了。”
  给她嘴甜的。
  陈韵宠溺地捏捏她的脸,又夹一筷子空心菜:“那就多吃点。”
  陈星月乖乖巧巧张大嘴,叫人看着不知道多喜欢。
  陈昕阳就没那么老实,悄悄把菜推到碗边。
  陈韵倒不觉得挑食是多大毛病,毕竟她本人小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道:“阳阳你吃三口菜就行,明天妈妈再给你炒西兰花。”
  陈昕阳勉强是能吃上三口,没怎么讨价还价就答应。
  他现在也能数到十了,吃完竖起三根手指头给妈妈看。
  陈韵浮夸地夸他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连表情缝里都挤出一点真情实感。
  陈昕阳十分受用,主动说:“我还能再吃好多。”
  他把剩下的菜也吃了,展示空荡荡的碗给大家看。
  陈韵跟宋逢林齐齐鼓掌,深觉得为人父母确实需要付出许多,对视一眼憋住笑。
  陈昕阳哪里知道大人的“演技”高超,还在边上跟姐姐叫嚣:“我是第一名哦~”
  一副欠扁的样子。
  陈星月摆出大人的姿态,哼一声:“幼稚。”
  敌不动,我生气。
  陈昕阳婴儿肥的小脸蛋鼓成河豚了,半响踩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去玩小汽车。
  陈星月真是没白多吃几年饭,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胜利,站起来大声宣布:“我也吃完啦!”
  陈韵打发她去玩,自己收拾餐桌。
  宋逢林不用人使唤,到阳台去收衣服。
  谁干活,谁知道家务多。
  陈韵觉得自己没做多少事,一晚上也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把两个孩子都哄睡后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宋逢林扔完垃圾回来,看她的样子说:“早点洗澡睡吧。”
  陈韵:“我不想动。”
  她往后一倒,一只脚翘得很没礼貌,四仰八叉地躺着看天花板,衣服的下摆往上飞,露出纤细的腰肢。
  客厅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她下意识地半眯着眼,模样慵懒又惬意,
  宋逢林的心头好像被小猫伸出爪子挠了一下。
  他最近确实饱暖思**,连男人身体的本能反应都频频起义,此刻有点小念头实在再合理不过。
  几乎是被欲望控制,
  他坐在了沙发的边缘,大腿挨着她的发顶。
  陈韵察觉到靠近,一只眼睛掀开点缝隙又耷拉,柔顺得全无任何防范。
  诚然他们是夫妻,多么亲密都像是理所应当的,但宋逢林还是为此喜悦。
  他妄图试探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却既怕昨天误会了她的表达,又怕得到一个更肯定的答案,骑虎难下地收回即将触碰她衣领的手:“回屋睡吧。”
  陈韵鼻音答应,赖了一会才起身去洗澡。
  她着实困得很,洗完含糊说声晚安就钻进被窝里。
  沐浴露的香气里好似有什么动人心弦的成分,撩得宋逢林按捺不住。
  他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地洗澡,出来后仍旧有点空落落的,手环着老婆的腰。
  陈韵下意识地靠他更近,动作之间哪里都碰到,本人却毫无所觉地睡得香甜。
  宋逢林喃喃自语:“我真是个男人。”
  他无奈地叹口气,慢慢地腾出手脚。
  明明动作很轻,陈韵还是不满地哼唧两声。
  宋逢林终于忍不住。
  他手指顶着陈韵的脸,嘴唇轻轻拂过。
  像是一片羽毛挠得人痒痒,陈韵慢慢地睁开眼。
  她还带着三分睡意,话音也含糊不清:“好像有蚊子。”
  宋逢林亲吻的力道变重,手顺着她的肩而下,轻笑出声:“没有蚊子。”
  结婚十年,陈韵很清楚现在在发生什么。
  她的意识慢慢回笼,说出口的话全是撒娇:“宋逢林,我好困。”
  是呢,她很困了。
  宋逢林心潮打出去的浪花全收回,掌心仍旧带着温度抚过她的脸:“睡吧,晚安。”
  到这一刻他还是想说服自己,拒绝和确切的答案并没有任何关联。
  第44章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陈韵悄悄睁开眼。
  她不知道宋逢林睡着没有,只能从感觉来判断,想想还是没敢有太多动作,闭上眼一声不吭。
  但表面巍然不动,不代表心里也云淡风轻。
  毕竟这短短24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真是叫人心慌。
  陈韵都觉得审讯室里的那盏灯已经打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都会让真相无所遁形。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在夏日里都仿佛如坠冰窟,无端地瑟缩。
  一动,宋逢林就察觉。
  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是学生时代每天三更眠五更起留下来的习惯。
  因此两个孩子刚出生那阵子,他是最不得安宁的,一夜醒来百八十次。
  所以新养成的习惯,就是会在风吹草动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拍拍。
  他的掌心宽厚,确实让人心安和安慰。
  这种肌肤相亲的温度,不带有一丝旖旎,起码对陈韵来说是如此。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性的婚姻早晚到尽头。
  她不想走这一步,就得做出改变。
  要怎么改?答案很显然只有一个。
  但如果这是件能轻易克服的事情,陈韵早就做到了。
  她在心里微微叹口气,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最终定格在女儿出生那天。
  陈韵是半夜破的水。
  她当时已经快到预产期,全家时刻都做好准备,喊一声大家就着急忙慌把她送到医院去。
  结果医生一看离生还远着呢,叫她躺在病房等。
  至今陈韵都记得天花板上的那盏灯,灯光颜色死白,周遭的空气比停尸房还要冰冷。
  她在关键时刻才终于有生孩子是道鬼门关的意识,只好骂骂周遭的人发脾气。
  首当其冲,自然是宋逢林。
  谁叫孩子是两个人的,却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受罪。
  陈韵怀孕以来都很坚强,对任何的不良反应一笑置之。
  那一刻猛然全部发泄,眼泪掉一箩筐。
  宋逢林本来就嘴笨哄不来,只能顺着说。
  “是,老天爷不公平。”
  “好,下次我生。”
  “行,不要老二。”
  ……
  好话又不能安慰谁,陈韵心里头堵得慌:“那也是你占便宜!”
  她说完这句就被推进待产室,独自面对身份上的转变。
  等再出来,她就成为占便宜的那个——拥有从母姓的女儿陈星月。
  多少亲戚朋友都跟她父母说恭喜,似乎大家真的能看到老陈家虚空之中续上的香火。
  陈韵起先没觉得怎么样,架不住人人都把这当作她被爱的铁证。
  即便是对她的婚姻生活一无所知的甲乙丙丁,也会在知道她老公主动让孩子跟妈妈姓之后感叹:“这是真爱啊。”
  爱吗?宋逢林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陈韵总觉得不舒服。
  她说不出来哪里奇怪,被热闹的气氛裹挟着配合欢喜鼓舞,迷迷糊糊到生二胎。
  麻醉药还没消退的时候,陈韵听到父母在说话。
  陈勇忠:“咱家也有带把的了。”
  刘迎霞:“以后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家了。”
  对得起?那谁是需要对不起的人?
  前半生真是恍如一场笑话,又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去恨。
  陈韵想说服自己不过是两句话而已,自己这么多年得到的才是最真切的。
  可惜全世界的人都在提醒她,她的丈夫已经成为她隐形的哥哥/弟弟,生命里姗姗来迟的竞争者。
  比她成绩好,比她能赚钱。
  老陈家的族谱上光明正大写下他的名字,她反而成为顺带的那个。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陈韵当然不在乎族谱这种东西,知道该向世道抗争才是对的。
  可她也是个普通人。
  心软,怯懦和掩耳盗铃。
  迷茫,愤怒和不知所措。
  一切情绪最终抽丝剥茧,归根究底全由这个姓氏而起,变成扎向宋逢林的针。
  诚然陈韵知道他是无辜的,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出口来化解选择这段婚姻的初衷。
  说来十分可笑。
  即使亲眼目睹过很多痴男怨女,坚定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但陈韵曾经对婚姻的全部幻想,都建立在相互喜欢的基础上。
  她在结婚的时候把这个需求往后挪,可以说是把父母的将来作为第一步考量。
  那些一家三口美好得冒泡泡的日子,是她人生最想要持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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