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许朝露走过去,坐他旁边:“观出什么所以然了?”
她刚洗过澡,穿了件浅粉色细针羊毛衣,身上带着清雅又温热的花香。
池列屿把手机搁桌上,推给她,同时整个人倾身凑近,指尖在屏幕上点:“我刚看卫星云图,这儿西边有个地方,应该能看到天琴座流星雨。”
许朝露垂眼,看到他指尖点的位置,云层漏出很大一个空洞。
池列屿:“分析了下风向,这个洞应该能维持挺长时间。”
许朝露纳闷:“你很想看流星雨吗?”
池列屿拿走手机,懒懒靠回椅背,意味不明道:“算是吧。”
顿了顿,他忽然问她:“去看吗?”
许朝露愣住,下意识想问就我们俩吗?转念又想到,这会儿应该有人已经睡了,如果他没提叫其他人,就他和她两个人去看……
也挺好的。
她脸有些发烫,动作却没犹豫,轻巧地点点头。
池列屿径直站起身,像料峭山峰拔地而起,身形高大英挺,自带压迫感,真就没叫任何人,只带着她往旁边停车场走。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地上蔓延。
许朝露不像平常那样多话,攥着手机跟在他旁边。十八年朝夕相处,他俩有数不清的独处时候,今天却不像以往的任何一次。
坐上副驾,许朝露扣好安全带,透过后视镜看到空荡荡的车厢。
迈巴赫s,极大气的suv车,来时载了满车人,而现在只有他们俩。
直到这时,许朝露才想起问一句:“那地方离这儿多远啊?”
池列屿:“三十公里。”
“啊?那都离开云城了吧……”
“差不多,荒郊野岭。”驾驶座上的少年启动车子,发动机低鸣,他也散漫不羁轻笑了声,语气里淬着危险色泽,“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谁后悔了。”许朝露说,“我是怕你开太久会累……等等,你今晚喝酒了啊。”
“没喝,都换成茶了。”池列屿手搭方向盘上,熟练地倒车出库,“保密。”
许朝露见他脸色清明,眼珠子也淡薄透彻,确实不像酒后的样子:“那你也太能装了。”
池列屿:“喝什么不一样,心意到了就行。”
许朝露却想到,他是早就打算深夜开车出去,所以故意不喝酒的么?
事实是这一切也出乎他意料。
是听完
她说在座有她心动的人,那会儿正好还没开始喝,突然就产生了深夜出行的冲动。
流云时聚时散,他觉得总能找到看流星的地方。
中控屏上,导航显示路程足有四十五分钟。
开到都凌晨一点多了。
车子驶出庄园大门,一路提速,飞驰在凌晨空旷的道路上。
“连蓝牙。”池列屿对许朝露说,“放点歌听。”
许朝露照办,选了些绝不会出错的经典外文歌播放。
车程漫长,她的心跳却没有一刻平缓。
池列屿话很少,始终专注地目视前方,情绪看起来平淡从容,好像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找她看流星。
许朝露总忍不住打量他,要不就低头刷短视频,莫名其妙点进某个拿“母胎solo”当头像的混球的主页。
这混球还是太冷淡,情绪不外露,即使经过了今晚,她也不太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车窗外,漆黑的郊区景色急速后撤,山影在远处起伏,宛若连绵不绝的海潮。
池列屿开得很快,一路踩着最高限速,比预计提前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最后一段已经不是路,直接开上了一片平缓山坡。
许朝露下车,仰头望见晴朗天空:“天琴座在那边吧?真的能看见!”
天文预测的流星雨最佳观测时段,还剩一小时左右。
两人徒步爬到坡顶上,山坡后面是密林,再后面似乎有农田,深浅交错的线条在田垄间舒展,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夜深人静,荒郊野岭,有身旁这个人在,许朝露倒是一点不怕。
比起幽暗陌生的环境,这个人本身更让她心悸。
来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许朝露正欲席地而坐,突然被身旁少年制止。
池列屿一脸你能不能别那么不修边幅的嫌弃样,面无表情脱下冲锋衣外套,垫在草地上,再让她坐。
许朝露才想起自己洗过澡后换了件浅色针织长裤,很容易弄脏。
“谢谢。”她受宠若惊地坐下。
真正洁癖的那个人,反而大喇喇坐到草地上,手撑着地,浅草没过手背,长腿一条抻直一条屈着往下塌,仰头眺望灿烂星空。
许朝露也抬头,就在这一瞬间,望见一颗尾翼带火的星星猝然划过夜空。
“流星,我看到流星了!”她激动不已,“池列屿,你看到了吗?”
“嗯。”少年扯唇,“我又不是瞎子。”
“好幸运啊。”许朝露抱着膝,兀自笑了会儿,“你许愿了吗?”
“还没。”他维持着仰头姿势,侧脸轮廓流畅分明,喉结轻轻滚动了下,“现在许个。”
静默半晌,许朝露忍不住问:“你许了什么愿?”
池列屿终于扭过头来看她,夜风带起他额发,露出英俊深刻的眉眼,看似漆黑平静的眼眸底下,分明有炬火在随风晃动。
少年心事是一遇风就会扑了天的野火。
熬过漫长岁月,终于等来一阵风,完全是急不可耐,不顾一切地燃遍了整片天。
路上之所以不怎么说话。
是因为他该死的紧张。
“许朝露。”池列屿定定看着她,眼里有光,语气则是极为收敛的,像冲着她低声许愿,“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了。”
第61章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喜欢你。……
晚风一阵阵接连不断,吹开夜空的流云,也吹开少年眼底最后一丝犹豫。那双坦坦荡荡,充满少年意气,仿佛天塌下来都担得起的眼睛,是今夜盖过星光、独一抹的月色。
许朝露屏住呼吸,心像暴雨落下的湖面,噼里啪啦,圈圈圆圆的涟漪向外震荡。
不是没想过他带她远赴三十公里外看流星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对她说,但这人冷淡散漫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也是直到几秒前,她才从他眼神里辨认出,原来他此刻的紧张悸动不亚于她。
许朝露直愣愣地迎着他视线:“那,你要和我绝交吗?”
池列屿:“……”
空气一时间凝滞,许朝露也被自己狗到。
其实他说的话她听清了,想和她不只做朋友,不是不做朋友。
结果太紧张,一张嘴就下意识犯欠。
身旁少年凉浸浸地轻笑了声,嗓音低哑,显然含着几分积郁:“你别玩儿我。”
他仍定定凝着她,眼底多了几分冷然,像夏日里一块滋滋冒冷气的冰块,瞧着拽得不行,又像是自我保护,怕被她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辜负的样子。
这里实在太暗,最近的光源是百米外杂草丛里闪光的飞虫,然后就是亿万光年外的星星,少女通红的面庞得以隐匿在夜色中,连同怦然无措的心事,皆不被身旁人所知。
恰在这时,又一颗流星划过深暗无垠的夜空。
许朝露正后悔刚才嘴贱说错了话,打算重来一次:“现在轮到我许愿。”
池列屿扬了扬眉,好整以暇,就见她转过身,抬手飞快敲了下他胳膊:“你,那个,之前那句话,重新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
池列屿一脸睚眦必报的小气样儿,唇线抿得笔直,薄情寡义,当没听见。
“那我换个愿许。”许朝露素来能屈能伸,“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池列屿:“说。”
许朝露声线很轻:“之前玩游戏,你说在座有你心动的人,那个人是我吗?”
池列屿:“不是。”
“……”
“不是心动。”他接着说,话音仿若带着笑,又似是低低叹息,还是玩儿不过她,真心全然剖开,“是喜欢。”
不是对你心动。
是喜欢你。
少年声线低磁清冽,像在讲述一件对他而言如呼吸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夹杂在习习微风中扑过许朝露耳畔,顺着皮肤血管流淌至四肢五骸,她全身像过了电,没有一处不是酥酥麻麻的。
他这是。
向她。
表白了啊。
许朝露脑袋烫得要命,一遍遍确认他方才说的话,唇角不由得翘起来,蠢蠢欲动地换了个坐姿,抱膝的手撑到地上,身体微微后仰。
未料到屁股下面的草地这么滑,她一下没坐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往下掉,身后立刻横过来一条手臂,搂紧她,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
“有必要吗?”池列屿把她放稳,这便松了手,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嘲弄,不仅仅嘲笑她,也给他自己的紧张找个出口,“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