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气氛寂静得暧昧。
  如果此时有人弹琴,再来首妙曼的爵士乐,他们就该像电影里一样,情不自禁地指尖轻触,手心相接了。
  可他们不是电影里的主角,也不是冲动的少年,而是各怀心思,拥有理智的成年人。
  江初想,他得主动往前迈一步,至少把多年来的心事了结。
  如此,无论是像白冬槿教的那样去钓,还是与池南暮暧昧,他都能安心坦然。
  江初轻呼一口气,转头问:“池南暮,我问你个事,你诚实回答我。”
  江初格外认真,池南暮也慎重其事,“你说。”
  “资助我到大学毕业的人,是不是你?”江初直接问。
  “不是......”池南暮下意识否认,唇角一抿,诚实承认,“是我哥,是我拜托他这样做。”
  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有差。
  江初点点头,“那就好。每个月到账的资助金,我都有记下,你把你或着你哥的银行账户发给我吧,包括你给我的二十万,我一并还给你们。”
  江初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池南暮的表情似乎不对劲。
  可灯光太暗,他也看不清池南暮的眼神,只觉得氛围有些僵了。
  沉寂片刻,池南暮答复道:“好,我回去后会把账户卡号发给你。”
  了却一桩心事,江初感到轻松,轻快地下了车,笑着道别,“那下次见。”
  “......下次见。”池南暮低沉地说。
  -
  然而这天过后,池南暮发来消息的频次,明显降低,说好要发来账号,也没有动静。
  江初早上发过去消息,池南暮晚上才会回复,只说最近工作有些忙,忘了这件事,还诚恳地向他道歉。
  可道歉过后,卡号依然没有被发过来。
  几番周旋下来,江初后知后觉察觉,池南暮似乎......并不想让他把钱还回去。
  为什么?
  江初想不明白。
  短暂假期即将结束。
  等到下次见面,又是在几个月后,他们之间还要维持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江初直觉这样不行。
  -
  “出大问题了!”
  接到江初的电话时,白冬槿站在还未开业的夜店门前,忙着指挥工人,挂上招牌。
  “哟,什么大问题能让你这么着急?和你的白月光哥哥有关?”白冬槿戏谑。
  对面三言两语说了经过,急得不行。
  本以为是多严重的事,听完后,白冬槿只觉得无语,故意逗江初。
  “完了,你的白月光伤心了。他肯定以为你是为了钱才接近他,现在你‘发达’了,就不屑他的钱了,顺带也不要他这个人咯~”
  “他才不会这样想,”江初急急反驳,“你这个结论逻辑不通。”
  白冬槿嬉笑,“都跟你说了,男人是要钓的,要推拉,要暧昧。你直接说要还钱,又不解释清楚,看把人家吓的,我要是他,我也会以为你要和我撇清关系。”
  “那现在怎么办?”江初懊恼,他只想着快点到达下个状态,更近一步,却忽略了池南暮的心思。
  “来我店里,今晚我帮你把他叫过来,要怎么做,你自己想,我不教你了,反正你这次不能再缺心眼。”
  于是,天还没暗,江初就赶到白冬槿店里,穿着身运动服,发丝乱得随性,根本没有打理过。
  “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要钓男人还穿成这样。”白冬槿皱眉嫌弃,拉着江初去了后台。
  “我们见面本来就要穿运动服。”江初挣扎着说。
  白冬槿懒得听,直接扒掉运动外套,给江初找了件大号的衬衣,“你是小孩儿吗?还穿运动服约会......”
  白冬槿仔细打理一番,解开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衣领,露出江初的细颈,再踮起脚,模拟池南暮的角度往下看,直到看见若隐若现的锁骨。
  “好了,你等着他来就行。”白冬槿再次细看,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江初低头看了看衬衣,不自在,“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我当然知道,”白冬槿神气地笑笑,“我看也就只有你会觉得,他只当你是朋友。”
  -
  连日来,池南暮过得不算好。
  工作正常,生活枯燥,不咸不淡,唯一的烦恼只关于江初。
  池南暮怀疑自己操之过急,在轮渡上引起了江初的排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会不会,牵着捂手这件事,对江初来说太暧昧了,无法接受?
  会不会,江初只想当他的朋友,所以在察觉到他的心思与不妥行为后,以要还钱这个理由,委婉拒绝他?
  煎熬。
  找理由拖延不是个好办法,但池南暮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s市的春季雨量太多,难得今夜无雨,夜空里明月透亮。
  会议结束时,天幕完全黑了。
  池南暮坐上车,司机踩下油门,车速常年不变,路旁景观经年如一,一切照着他的习惯运行。
  嗡——
  蓦然间,手机震了又震,消息是轰炸式地发来。
  【白冬槿:池二少,银河铁道今晚做活动,消费满六位数,送可爱吉祥物一只,先到先得喔。】
  【白冬槿:今晚的吉祥物很抢手喔[图片]】
  照片点开时,池南暮眼神一暗,唇角紧跟着抿紧。
  照片该是偷拍的,人影模糊,江初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同谁说话,眼睛都笑弯了。
  十足的煎熬。
  池南暮收起手机,指尖在车门上点了几下,而后朝司机吩咐,“先不回家,在前面掉头。”
  性格使然,池南暮天生就不喜欢吵闹的地方,最是讨厌聒噪的人群,二是讨厌震耳的音乐。
  而夜店完美占据了这两项,所以池南暮从不踏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池南暮推开门后,并没有看见乌压压的人群,大厅全空,吧台上只有一个客人,以及一个调酒的服务生。
  音响播放的是爵士钢琴曲,并不吵闹,音符灵活,莫名惬意。
  大门合上时,夜店里的灯光倏地变暗,变成暧昧的红橙色。
  “池先生,欢迎光临。”不知哪个服务生大喊一声,吧台上的人很快回头,望向门口。
  惟一的客人是江初。
  江初看见他,先是愣怔几秒,反应很迟钝,而后站起身,疯狂朝池南暮招手,神色亢奋得不自然。
  喝醉了?
  池南暮疾步往前,走往江初所在的位置。
  “池南暮——!”
  在池南暮距离吧台还有几米远时,江初傻笑着大喊,两腿一蹬,兔子似的朝他蹦过来。
  池南暮心口一紧,下意识抬手,接住朝他跳来的人,抱在怀里,“小心。”
  江初靠在他身上,仰起头傻笑乐呵,“你终于到了。”
  江初身上的酒味很淡,远不及上次庆功宴。
  池南暮扶着江初,重新坐回吧台,注意到桌上还剩一半的酒,总觉得不对劲。
  江初坐到椅子上,仍不安分,先是趴着,过会儿又捧着脸坐直,抬酒往喉咙里灌。
  喝完,江初侧过头,手肘撑着侧脸,慵懒地问:“池南暮,你要不要来点酒,开店前新品尝试,这些都是免费的。”
  店都没有开业,不存在吉祥物与消费,白冬槿在诓骗他。
  为什么?
  思索间,池南暮没有及时答话。
  江初听不到回话,表情变得有些难过,低声问:“池南暮,你是不是讨厌我?”
  池南暮立刻回神,“我不可能讨厌你。”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江初垂眸,“我知道你不是在忙工作,你是在躲我......”
  江初似乎很难过,因为他的“后退”,池南暮以为自己做得很自然,但其实相当拙劣。
  “我......”
  江初打断,“你实话实说吧,不要骗我,我想知道原因。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那我以后都不问了。”
  江初总是充满生机的,高兴张扬,不同于他。
  可现在江初很难过,原因在他。
  “我不想你把资助的钱还给我。”
  池南暮顿了顿,委婉地问:“我那天在轮渡上牵了你的手,对于这件事,以及更多不是出于朋友关系的亲密行为,你会排斥吗?”
  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池南暮等着回答,精神紧绷,没有看到江初得逞上勾的唇角。
  “不出于朋友关系,那是出于什么关系?”江初反问。
  “出于......恋人关系。”恋人一词真说出口,其实没有池南暮想的那样难。
  回应池南暮的,是长久的沉默。
  钢琴曲弹到高.潮,音符快得没有节奏,为池南暮的煎熬添一把柴,烧得更旺。
  灯光又变暗一些,更暧昧的紫粉色,旋转灯打开,光晕摇曳,晦暗不明。
  紫粉色的光扫射到吧台时,江初忽然笑了,一改先前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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