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江初又故意问:“那我告诉你,昨晚他向我告白了,你是不是会更生气?”
  “......也许会。”池南暮唇角抿得紧,明显更气了。
  池南暮竟然会吃醋到生气。
  江初轻笑,松开手刹按钮,“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他喜欢的只是我演的角色,而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真实的池南暮。”
  说这句话时,江初很认真,不带一点玩笑意味。
  池南暮眼神霎时失焦,迷恋般走神,很快吻到江初唇上,轻轻一点,犹如远水止渴,解不了一点火。
  江初总能轻易挑逗他,说的不是情话,不过一个平淡的呈述,威力却比蜜语大。
  “去我那里,还是回金栀苑?”池南暮低声问。
  “去你那儿吧,”江初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你那里更近。”
  闻言,池南暮勾起唇角,幅度很小,不易察觉。
  车程不算远,江初先小睡二十分钟,接着上身忽然一颤,猛地清醒,困倦一消而散。
  “到哪了?”江初望向窗外,迷迷糊糊问。
  “还有十分钟,”池南暮问,“要不要开窗透气?”
  导航显示温度超过二十摄氏度,但现在江初莫名觉得冷,摇了摇头,“不用,我有点冷。”
  “是不是伤口......”
  池南暮话还没说完,倏地瞳孔一缩,骤然踩下刹车,疯狂向右转动方向盘。
  一辆中型货车速度极快,忽然变了线逆行,正对着他们驶来,根本来不及躲。
  砰——!
  惯性先扯着江初往左偏,再被巨大的撞击力来回拉扯,安全带勒得五脏六腑发疼,意识从体内抽离一瞬,再被重重灌回来。
  “初初,初初......”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喊声,江初的视线缓缓聚焦,四处乱窜,最终定在驾驶座上。
  左边车门承受了大部分重量,被撞得稍有变形,好在车窗玻璃只有裂痕,并没有碎。
  但池南暮的半张脸上全是血,鲜血一汩汩往下流,浸湿眼皮,伤口在头上。
  “手机在哪?!我叫救护车!”江初没力气解开安全带,只能使劲伸胳膊,去抓池南暮的手机,目眦欲裂,红着眼睛叫喊,惊恐到可怖。
  所以那时,目睹他车祸的江初,也是这么恐惧......
  池南暮想,如果可以,他不该让江初独自承受这么多。
  “嘘......冷静,会有人报警叫救护车,不用害怕。”池南暮轻轻抓住江初的手,回握住,意识开始不清晰。
  池南暮好像很虚弱,说话也变得慢吞吞。
  江初死死瞪着池南暮,仿佛噩梦再现,呼吸过度,不敢眨眼,怕一闭眼,情况就会变得更糟糕。
  “听我说,初初,听我说,听我说......”池南暮不停重复,语速越来越慢,大脑即将宕机。
  “你别一直说话浪费力气!”江初急得生气。
  池南暮将头侧靠在头枕上,在视线彻底变黑之前,拼尽全力说:“如果,这次我再忘记,你不要再等我。”
  第60章
  “你再不乖,我就把你送孤儿院去。”
  “我爱江初,至死无休。”
  “谢谢......你不要再等我。”
  ......
  无序的画面交错,混在一起,没有逻辑,只有可怖的血和恐慌。
  江初猛地睁开眼帘,头抽搐着疼,喉咙也像火烧般发肿,仿佛做了场漫长的噩梦,将他此生的所有厄运又体验一遍。
  周围未开灯,等眼睛适应了,江初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已经修好的手机,慢慢爬下床。
  他在病房里。
  鼻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江初摸索着往门口走,右手臂有种不明显的痛感,但他顾不上在意。
  咔嗒——
  病房门打开,走廊的灯光照进来,江初半阖着眼,听见一声呼喊。
  池北晖站在走廊里,“江初。”
  “哥,池南暮在哪?”眼睛适应灯光,池北晖的神情再无隐藏。
  些许悲悯,掩饰不住的同情,池北晖很少有这种表情,而走廊的白灯,让这种同情感无处可遁。
  “没有大的伤,他的车做过防撞防弹处理,只有左手轻微骨裂,外加一点皮外伤......”
  池北晖欲言又止,难再继续开口。
  没有严重的伤,但池北晖却露出这种神色。
  “他又忘记了,而且被遗忘的还是只有我,是吗?”江初问。
  沉默给了江初答案,默认这个残忍的结果。
  “为什么......?”江初直直盯住惨白的墙面,自言自语,“凭什么只有我要被忘记?”
  “不是因为外伤,可能出于某种心理原因。”池北晖说。
  “什么原因?”
  “我不清楚。”
  死寂般沉默。
  这一回,池南暮又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想起他?
  江初半倚在墙边,无话可说,没什么表情,因为无论哭嚎还是歇斯底里,借烟消愁还是烂醉,都于事无补。
  他经历过的,这些行为没有一点用处。
  “这次你可以先离开,不用再等他恢复记忆,”池北晖有些不忍,“南暮希望你这样做,他嘱咐过我,一定要这样同你说。”
  江初反应有些迟钝,怔怔地问:“......他什么时候跟您说过这些?”
  “你们和好之后。”
  他离开能有什么用?
  离开了就能停止喜欢?忘掉一切?
  江初轻嗤,而后无言,不走,也不回病房,就这么站在走廊里,待在不作选择的中间地界。
  寂静片刻。
  池北晖先开口,“这次车祸,我不打算低调处理。盛霖旗认为他只是开个玩笑,但盛家必须付出代价,希望到时候不会让你感到困扰。”
  这次车祸......
  这四个字的特意着重,让江初心头猛地一跳,抬眸望向池北晖。
  池北晖还有话要说,话中有话,而且在故意等着他问。
  那上次车祸为什么低调处理?
  如果这次是因为积怨已久的盛家,不是意外,那上次呢?又和谁有关?
  相对应的,他有很多问题可问,但蓦然间,那时的画面涌入脑海,池南暮急着出来找他的模样......
  一个从未想过的猜测乍现。
  “上次车祸......”江初艰难地问,“是不是和我有关?”
  “是,”池北晖就是在等江初这么问,“那辆货车里,开车的司机是你的男性粉丝,身上负债,先被公司逼着裁员,又忽然得知你要结婚,情感障碍发作。”
  上次车祸,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有超过一半的责任,在他身上。
  怪不得池南暮的车要做防撞防弹处理。
  江初移开视线,忽然不敢看池北晖。
  冲动结婚,幼稚逃避的代价,不止是伤害他自己,甚至在厄运降临前,早已殃及池南暮。
  池北晖继续道:“他选择和公众人物结婚,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没有处理好舆论,自然要付出代价。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事,无意怪罪你,只想请求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
  “留下来陪着南暮。”
  按正常情况,池北晖早该赶走他,最好再也别来打扰池南暮的生活。
  “您希望我留下?”江初不确定地问,“为什么?”
  “我不想看见,等南暮恢复记忆,你已经另寻新欢,而后他继续偷窥你几十年,直到老,直到死,最后再带着你的照片进坟墓。”
  阴暗而悲情的假设,出格到渗人,但放在池南暮身上,又显得稀松平常。
  江初只是稍稍想象这场面,就觉得难以承受,心口挤得发疼。池南暮这蠢蛋,总把自己活得那么可怜,一点也不聪明。
  江初在愧疚,这正符合池北晖的预想。
  目的达到,池北晖不再作逗留,忙着去处理堆积的太多琐事。
  “你不用急着答复,先回病房休息,南暮的病房就在隔壁,你思考好了,走或留都随你。”语毕,池北晖微微颔首,形色匆匆离开,步履很快。
  江初怔怔站着,没有回病房,更不可能离开。
  不太明显的暗示,清晰简短的回答,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池南暮的请求,池北晖清楚传达过,其自己的目的,也轻易达到了。
  池北晖才是真正做事永远挑不出错,天生就能够掌控局面的人,而池南暮,不过是个困在规则阴影里的可怜虫。
  蠢蛋。
  等记忆恢复,他一定要先臭骂池南暮一顿。
  江初长呼一口气,调整好心绪,主动联系祝婉均,拿到池南暮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得知池南暮又失忆了,心理医生长叹一声,“我认为他上次失忆,也是因为心理原因。他在你面前的形象与他本身相悖,痛苦累积过界限,正好遭遇外伤,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的本能。”
  “可是我明确告诉过他,我喜欢原本的他,为什么这次依然只忘掉我?”江初仍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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