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四目相对,眼里盛满通明火光,呼吸隔空交缠,比起暧昧,更多的是苦涩。
  “生日快乐,南暮。”零点时,江初准时勾起笑说。
  第50章
  风暂时停了,两股呼吸交汇,吹得火光颤抖。
  “谢谢。”池南暮闭上眼睛,开始许愿,看着万分虔诚。
  顺着亮光,江初抬眸,细细观察眼前的面庞,视线从鼻梁一路流转,到达耳廓边。
  光是吝啬的,只分了几缕到耳边,江初这才发现,池南暮地耳钉不止四颗,耳骨上多了两颗,耳朵有些斑驳细小的伤口。
  不知许了什么愿望,池南暮将近半分钟后才睁开眼,吹灭这打火机“蜡烛”。
  呼——
  黑夜将他们侵蚀,吞噬掉伶仃一点的暧昧。
  火光消失,正如童话故事只会持续到零点,而零点过后,平和不在,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冰冷残酷的现实。
  江初将打火机丢还给池南暮,“其实我开始戒烟了,从上个月开始,从你送我回家那天起。”
  “抱歉。”池南暮说。
  “你道什么歉?”江初笑了笑,“我是自己想抽,你想拦也拦不住。倒是你,为什么开始抽烟?”
  风有些大。
  江初将唇间的烟取下,插到池南暮嘴边,又很快手收进风衣里,把自己裹紧温暖中,衣领盖过鼻梁,只露出一双晶亮杏眼。
  “没有原因,想抽就抽了。”池南暮将风衣往上提了提,掖紧缝隙,阻挡晚风。
  想抽就抽了。
  如此任性,这不该是池南暮的作风。
  江初侧过身平躺,换了个舒服姿势,戏谑着说:“总不能是因为我,因为思念成疾,所以只能借烟消愁?”
  池南暮静了好一会儿,声音沉闷得比夜还深,“是。”
  “那你要小心了,一旦沾上烟,就很难戒掉。就比如我,我失败了,一闻到烟味,烟瘾就犯。”
  江初没有喝酒,却像是喝醉了,心脏沉甸甸的,有种垂坠感,不停往下坠,坠到秋日的尘埃中,随着秋千一荡一荡的。
  说的是戒烟,却也说的是戒人。
  只可惜,没有解释,倾听的人是不会听懂的。
  “那就不戒,”池南暮低声说,“今后无论你什么事,只要你想,都可以去做。”
  “你说得轻巧,我有什么资格随心所欲,”江初眼神有些暗,“我想那场车祸没有发生,我想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想......”
  我们从没有针尖对麦芒,把对方视作仇敌过。
  呼吸有些不稳,在变得像个自怜自艾的怨夫之前,江初停了声。
  往前走,多简单的三个字。
  对他来说,却那么难。
  他没法往前走,因为戒不掉池南暮这个人。
  也没法回头看,因为只要面对池南暮,他就会像个怨夫,不停提起那苦痛的两年。
  他和池南暮之间,横着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已经隔得太远,伸出手去,连指尖都触碰不到。
  “抱歉。”
  耳边又一次响起道歉。
  心跳逐渐变得平稳,江初合上眼帘。
  除了风声,江初还能听见呼吸声,独属于池南暮的,悄无声息的呼吸声,精准对上他感官的电波,在脑神经里无限放大,勾起盛大而寂静的亢奋。
  承认吧。
  他就是爱这个人。
  只不过是露面而已,就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南暮,或许我是很爱你,所以才会每天都想到你......”
  江初睁开眼,随即调转话锋,“但是我太难受了。不见面痛苦,见了面更难受,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好受?还是说我也应该像你一样,出一次车祸,把记忆都忘光才好?”
  良久的沉默,伴着风声,而后又是一句道歉。
  “抱歉。”
  江初听了太多没用的道歉,有些厌烦,好在失去耐性之前,池南暮又出了声。
  “我目前还不知道,但我会找一个可行的办法解决。”为了对上江初的视线,池南暮站起身,语气信誓旦旦。
  池南暮总是这样,说不出花言巧语,但正是这种认真的态度,让江初的难受减去一分。
  “行,”江初点头,“那你去找吧。”
  对话结束,江初继续躺在秋千上,等到困意堆积多了,才坐起身。
  池南暮站着不动,在江初归还他的风衣前,先行一步,快速将风衣腰带系上。
  “天气冷,脱了会着凉。”池南暮说。
  江初倒没拒绝,穿着风衣下了天台。
  两人一前一后,凭着气息的动静,江初都能判定池南暮正离他多近,不超过十厘,处在一个暧昧距离。
  后颈热乎乎的,有些痒,江初拉了拉衣领,遮住池南暮呼吸的热意。
  进房间之前,江初解了腰带,转过身,将风衣归还。
  池南暮挨得太近,眼里的失望神色相当清晰,尽管因为下意识的伪装而迅速消失,变得沉稳,却仍被江初捕捉。
  池南暮想让他留着风衣?
  倏然间,很奇异,江初像是能触到池南暮的真实情绪,不是如厌烦或喜欢的广泛情绪,而是微小细腻的想法心情。
  江初盯着池南暮,将手中的风衣往怀里收,故意做了个假动作。
  果然,池南暮抬眸,望进江初眼中,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希冀,走廊的灯光泄下来,星星点点的,落在池南暮眼里。
  此生头一次,江初想用晶亮这个词,来形容池南暮的眼睛。
  这双凤眼总是深沉的,就算是充满爱意,也成熟到稳当,但在这一瞬,恰恰相反,纯稚到笨拙。
  心口发痒,如有刺挠,莫名的亢奋。
  江初忽然想捉弄池南暮,不是充满恶意的报复,而是想触到更多的真实情绪。
  江初屏住呼吸,故意冷声冷气,“我的烟盒在哪?还给我。”
  池南暮眼中的期冀一滞,转而变成懊悔,像是在悔恨刚才将烟盒拿出来,让江初看见。
  但池南暮什么都没说,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动作比平时迟缓,江初竟看出些不情不愿的意味。
  烟盒递到面前,江初没接,又改口说:“算了,我说过要戒烟,烟盒你就自己丢了吧。”
  “好。”
  池南暮立刻收回烟盒,放进口袋里,动作迅速,似是怕他反悔。
  江初知道,池南暮不会丢的,还会偷藏他的烟盒,更想把自己的风衣放在他这里。
  池南暮既不是一汪冰冷的深潭,也不是带着无尽爱意的狂浪,只是个会懊悔、会期待、会有各种情绪的凡夫俗人。
  蓦然间,眼前的人彻底变得丰富,像是从框定的角色设定里跳出,变成了鲜活生动的活人。
  心痒。
  江初咽了口唾沫,喉间如同过敏,也泛起痒意。
  “再见。”江初转过身,装作忘了手里的风衣,拿房卡刷开房门。
  “再见,初初。”池南暮似有些雀跃。
  江初进了房,等到门快合上,又猛地抓住门沿,将风衣迅速丢了出去。
  池南暮接住风衣,来不及反应,眼神愣愣的,竟有些犯傻的憨萌。
  “谢谢。”在被亢奋侵蚀之前,江初合上房门,赶紧将这一点兴奋关到房间里,隐藏起来。
  “晚安......”叠风衣的声音窸窸窣窣,伴着池南暮低沉的道别,意犹未尽,念念不舍。
  随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江初靠在门边,耳畔心跳声咚咚的,心率变得有些快。
  如果不伪装,没有刻意的狂放,也没有习惯成自然的深沉。
  真正的池南暮,该会是什么样子?
  -
  这晚以后,江初难受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拍戏间隙时,不会再坐着发愣,平静无波澜。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好,直接改善刘哲担忧的心情。
  而池南暮不知怎么想的,思考出来的方法,竟然是每天给他发两条早安晚安的问候,用陌生号码,因为原本的号码早被拉黑。
  连续一周,准时早晚八点,早安晚安这四个字,看得江初语塞。所以在第八天时,江初发了条讯息过去。
  【江初:你是机器人?】
  而后,再来的短信,从八点整变成八点零一分送至,除了孤零零的问候,还多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巨大投屏,投屏上是他的照片,占了一整面墙。
  这照片时间久远,江初一刹间想不起是在哪时候拍摄的,只能凭着照片中的发冠和戏服勉强判断,这该是《枫林晚》的剧照或截图。
  而后几天,池南暮每天都会发一张照片,不限于投屏,钢琴,吊灯,办公室里的笔......
  这些照片有时模糊,有时清晰,仿佛在告诉他,池南暮眼里的世界是何种模样。
  数天之后,江初终于回复了一条消息。
  【江初:看不懂,再乱发照片就拉黑。】
  池南暮该是想与他建立一种新的平和关系,从零开始,江初清楚池南暮的心思,他也不是真的要拉黑,不过是讨到了捉弄的乐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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