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悄悄凑近,近距离地看江初的睡颜,心里有种满足感,怎么看都看不够,怕一闭上眼对方就消失不见。
  一整晚过去,月光变成更暖的晨间曦光,江初睁开眼,灵动的眼睛里只有他,再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偷亲我?”江初笑弯了眼问。
  ——我想你永远是我的。
  他在心里答。
  江初主动凑近,柔软的唇覆上来时,所有难受变成雀跃,充斥心口。
  池南暮屏住呼吸想,就这样,他可以一直装下去,直到死为止......
  -
  叮——
  急促的门铃声响后,池南暮睁开眼,盯着眼前的吊顶,眼睛不眨,像是死了,双目无神。
  所有混乱的信息堆积在脑中,冲刷岌岌可危的理智。
  是他要去强求。
  一切都是他努力强求来的结果。
  而如今这样的局面,也是他亲手造成的。
  池南暮缓慢坐起身,没有任何表情,先是走到门边,打开监视器看,门外是谁在按铃。
  祝婉均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焦急,池南暮没开门,而是拿出手机,给外头的人打电话。
  “池总?您在家吗?”电话一接通,祝婉均立刻问。
  “什么事?”池南暮开口,嗓子极喑哑,尾音甚至破音。
  “您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公司,司机给您打过电话,您也没有接。”祝婉均说。
  一整天?
  池南暮看了看时间,又愣愣望向窗外昏黄的天空,才发现已经是翌日傍晚。
  他今天没有按照计划去公司,他昏睡了十几个小时,在梦境里错过既定的日程。
  “我没事,你先回去。”池南暮沉声说。
  “池总......”
  “我没事!”
  池南暮近乎吼着命令,失态的声音将祝婉均吓了一跳,脸色苍白。
  “抱歉,你先回去,”池南暮勉强低下声音,“我没事。”
  “好,我知道了。”
  门铃声停止。
  门外的人也离开了。
  池南暮走回沙发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而后打开投屏,失忆前失忆后,总共第无数次看江初那双灵动的杏眼。
  漂亮的眼睛轻轻一眨,不像从前一般,是在对他说情话,而是在控诉他用谎言欺骗,控诉原本的他傲慢无耻。
  是他亲手签了离婚协议。
  是他亲手将这双眼睛变成死寂沉沉的模样。
  池南暮觉得自己愚蠢滑稽,竟然能将每个选择都做错,一步步走向死路,还不知悔改。
  而江初,竟然能守着这样的自己,度过如此痛苦的两年?
  他从前那么珍视的宝贝,最后竟然被他自己毁得面目全非。
  心痛和燥郁感侵袭,贯穿全身,浸满思绪里的每一寸。
  池南暮盯着投屏里的江初,指尖放在桌角,不受控制,用力地磨,眼神渐渐变得偏执。
  他根本就不用想哪种人生是他想要的。
  他早就想得很清楚。
  没有江初的人生,就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皮肉磨过桌角的尖刺,指尖很快破皮,在渗血之前,池南暮关掉投屏,站起身往浴室走。
  镜子里的人神情可怖,冷淡的皮囊下藏着疯狂的偏执。
  池南暮打开水龙头,无视指尖的刺痛,洗干净手,打开储物柜,从里头拿出几个未开封的穿耳器。
  包装袋尘封已久,积了灰,池南暮安静地洗干净,再消毒,打开包装。
  咔嗒——
  池南暮对着镜子,将针对准长好的耳洞,狠狠一摁。
  耳钉钉入。
  像上次一样,他又一次又打歪。
  池南暮皱起眉,重重扯开针,重新钉入。
  如此几次,长好的耳洞重新钉上钉,池南暮扯了张纸,擦掉渗出的血液,缓步离开浴室。
  他该怎么弥补错误?
  江初还会不会原谅他?
  池南暮走进书房,抽了张横格纸放到桌面上,沉默地盯着想。
  顷刻之后,池南暮打开笔帽,在纸上写下一行行计划,字迹工整。
  嗒——
  笔尖写到一半,失败的几个废耳洞继续渗血,血滴顺着耳垂,落到纸上,晕出深红的痕。
  焦躁感骤起。
  池南暮抿紧唇,将横格纸撕成大小均匀的几片,丢进废纸桶里,抬手捂住右耳,重新开始写。
  几行计划工整地写在纸上,池南暮盖好笔盖,将计划单收进抽屉里,再拿出手机。
  指尖沾着的血黏到屏幕上。
  无序造成的焦虑快突破界限。
  池南暮深呼吸一口气,用纸将血迹擦掉,打开微信,找到江初,点开对话框。
  一息之后,池南暮点开语音通话,想听听江初的声音,但语音没有被接通,只有一行他已不是对方好友的小字与红点。
  池南暮紧抿着唇,退出微信,又拨通江初的手机号码。
  他眼神偏执地一遍遍打,不知听了多少次忙音,直到耳膜痛了,废耳洞的血凝固在屏幕上,才无力地垂下手。
  他的账号被江初删除。
  他的号码也已经被江初拉黑。
  江初可能不会原谅他。
  轰隆——!
  s市的夏日正是多雨之时,天气多变,不久前还是晴天,现在却电闪雷鸣,乌云黑压压一片。
  闪电的光映入窗,银光灼了眼。
  池南暮半阖着眼睛,缓缓抬起头,往窗外看去。
  瓢泼大雨尽数降下,重重地敲打落地窗,狂风卷起昏黄的风沙,将外面的世界扰得一团乱,仿佛末日已至。
  池南暮紧紧盯着雨,偏执地想。
  他必须要修正他犯下的错误。
  他必须要将车祸带来的影响全部消除,将他的人生掰回他想要的轨道上。
  而江初也必须是他的,就算不原谅他,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抢走。
  池南暮摘掉眼镜,换上隐形眼镜,勉强从衣柜里找了身不正式的衣装,随便裹上身,就这样出了门。
  楼外的世界狂风大作。
  池南暮站在玻璃大门前,目光发狠而病态,一息之后迈出脚步,走进雨雾之中。
  大雨砸在身上,但池南暮无知无觉,步履安稳,就这么一步步往金栀苑走,往江初所在的地方走。
  第33章
  金栀苑的门禁系统显示,江初昨天进了家门,就没有再出来。
  池南暮走了很久,直到满身浸湿,四肢冰冷到隐隐作痛,才到达金栀苑门口。
  “等等,你是谁?怎么不打伞?”见到这疯子一样的人,保安提高警惕。
  池南暮冷淡地扫一眼保安,将头发捋起,露出脸,不作声,熟练刷开门。
  门禁竟然能刷开,保安也惊讶,还是不放心,“你不是户主,要去哪一户?”
  “26号,江初,我是他......”
  池南暮想说“先生”。
  可他已经不是江初的先生。
  他亲手在协议上签了字,闪回过记忆仍死板木讷,不知悔改。
  池南暮抿紧唇,终是改口,“我是男朋友。”
  “还真是。”保安确认了录入时的身份,终于放行。
  保安处有几把多余的伞,很显眼,就放在门口。
  池南暮却像没看见似的,略过伞往前走,保安下意识提醒:“欸,池先生,这里有伞。”
  “不用。”
  池南暮脚步不停,没搭理右耳上的血迹,一边走冒着雨走,一边整理好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惨淡,却又不丑不磕碜。
  到达江初家门前,池南暮下意识抬手,差点摁下烂熟于心的密码,直接进门。
  可指尖差点搭上的一瞬,池南暮及时蜷起手指,没敢摁下去。
  江初现在一定在气头上。
  他贸然闯进去,江初绝对不会原谅他。
  池南暮退后一步,离门口远一些,退到安全距离,再抬手摁下门铃。
  叮——
  铃响几声,屋内无人回应。
  池南暮不停摁铃,摁了不知多久,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江初不耐地打开门,本来紧蹙着眉头,正要说话,却在看见池南暮这幅模样时,一时失了语。
  四目相对,无人出声。
  雨声磅礴,雷声轰鸣。
  轰隆——!
  闪电先起,雷声后响,银光晃过来的一瞬,江初冷淡地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关了门,甚至没有留下一句简短话语,连咒骂都不屑于顾。
  池南暮的手愣在半空,门关上时掀起的冷意,还残留在掌心中,比雨滴还要冷。
  江初可能不会原谅他。
  池南暮勾起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凑到门前继续敲,朝里头的人柔声说:“初初,我都想起来了,开门好不好?”
  笃笃笃——
  敲门声敲响三次,停顿两秒,又继续响,非常有序,很符合池南暮的作风。
  江初站在门内,透过监视器看池南暮,随着门响,冷淡的眼神里,逐渐溢满病态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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