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冬槿轻车熟路,走到舞台下,位处正中线,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再让服务生将酒一瓶瓶摆到舞台上,方便拿取。
  天色渐晚,夜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都集在舞台下,人头攒动。
  “白先生,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说,你正在家里陪江初?”等待表演开始前,一声轻浮质问破开燥响。
  江初回头,喻宕正站在身后,玩世不恭的狐狸眼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异样情绪。
  而白冬槿及时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假模假样问江初:“谁在说话?有人叫我?”
  白冬槿一被戳穿,就要阴阳怪气,神色浮夸又滑稽。
  江初无奈地轻笑,“你男朋友来抓你了。”
  “瞎说!”白冬槿听不了这三个字,皱眉苦脸,“我没有男朋友,别说晦气的话。”
  插科打诨间,喻宕已经站到白冬槿身旁,赶也赶不走,摆出要加入两人玩乐的架势。
  白冬槿翻个白眼,懒得理喻宕,让服务生打开几瓶酒作准备。
  时间渐晚,客流激增,年轻男女聚集,全都往舞台前涌。
  砰——!
  无火礼花从高处绽放,无数金粉从高空洒下,有迷醉香气的碎花被礼炮撕裂,随着金粉慢速地飘散。
  欢呼声响彻云霄,喧闹的热闹包裹住江初。
  鼓风机一吹,金粉散开,店里最受欢迎的头牌出场,头牌裸着上半身,几处肌肉上抹了高光油,小麦肤色。
  随着爵士乐复杂的转调,头牌绕着舞台边缘行走,时不时俯下身,挑逗客人。
  到江初面前时,头牌身形一顿,停住脚步,刚想伸手触碰,就被白冬槿泼了气泡酒。
  “快快快,赶紧开始跳舞!”白冬槿将拇指摁在瓶口,剧烈摇晃,将酒里的气泡激活,蓄势待发。
  头牌眉尾一挑,指尖移动,转而搂住白冬槿,额头抵额头,暧昧笑着说:“白先生,今天也要玩得开心。”
  “知道了,快开始跳!”白冬槿急性子,又一次催促。
  头牌眼神一暗,很快松开手,转过身时,其他伴舞上也了场,舞台的光变暗,只留下一束打在头牌身上。
  白冬槿又拿了两瓶酒,全部递到江初手中,兴致勃勃,“快先喝点儿,一会儿等他转过来再喷他。”
  江初点头,听话地灌下大半瓶,直到脑子微醺。
  表演开始,音乐一转,灯光变成暧昧红色,忽明忽暗,头牌分开.腿,坐到椅子上,随着音乐缓慢律动。
  缺氧,汗液,酒味,欢呼声混杂在一起,变成迷幻的热意,令人体温飙升。
  江初被裹在喧嚣的火热里,跟着白冬槿,将摇晃过的酒瓶口对准表演者,疯狂喷洒。
  酒液撞到赤露的躯体上,四处飞溅,零零星星的酒液弹回台下,浇湿观众的发丝。
  欢呼声与笑声更甚,旁边的人抢了白冬槿的酒,也往台上喷,白冬槿也不生气,还大方地又点十几瓶酒。
  “哈哈哈再来!一起来,全都喷到他身上去!”
  被这火热的氛围感染,江初边洒边喝,喝到醉了,就跟着旁人一起疯狂地笑,大声尖叫。
  兴致高涨时,白冬槿侧过头问:“初初,你现在高兴吗?”
  因为酒精和缺氧,江初双眼迷离,勾起唇角大声说:“特别高兴!”
  灯光半明半暗,表演持续整完,无休止进行。
  到最后,思绪凝固,再无法运转时,江初扬起头,半阖眼睛,笑着看向空气中弥散的金粉,想伸出手去碰,视线却渐渐模糊......
  -
  嗡——
  手机不停震动,江初皱起眉,勉强动了动手指。
  喉咙极痛,口干舌燥,太阳穴也抽搐着疼。
  江初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蜷在车后座,而白冬槿倒在另一旁,呼呼大睡。
  车里全是宿醉的酒味。
  江初开门下了车,呼吸几口无酒味的空气,从衣服口袋拿出手机。
  接通之前,震动声停了。
  江初打着哈欠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几十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富生医院,从昨夜打到清晨。
  医院给他打了一整宿电话......
  江溪出事了?!
  江初心里一慌,腿差点软了,靠在车门边借力,立刻回拨电话。
  “江先生?”
  “我姐姐......江溪,她怎么了?!”江初颤着声音问,生怕听到可怕的回答。
  “她昨晚肺部出现感染,血氧指数急剧降低,心脏骤停......”
  咚——
  护士话还没说完,江初就一把丢开手机,仿佛只要他逃避,不听结果,一切就还是原状,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砸到窗上,发出重重声响。
  白冬槿迷糊着爬起身,挠挠头发,“初初,怎么了?”
  江初没有答话,眼里无光,又回到那种发愣出神的可怖状态。
  “初初?”
  白冬槿赶紧爬起身,江初却一语不发,捡起手机,疯了似的往停车场外跑。
  被这突兀的举措吓一跳,白冬槿跟着下车,勉强追上,拉住江初的手臂问:“出了什么事?”
  “江溪出事了,心脏骤停。”江初低声说,“白冬槿,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再拉我出来喝酒。”
  江初回头,眼睛已经发红,心很乱,无意识怪罪旁人,用力挣开束缚,挥开白冬槿的手。
  江初的力不小。
  白冬槿失掉平衡,身体往后倒,跌落在地上,手掌为了支撑,擦了地上的灰尘与小石子,直接破口。
  “嘶......”
  白冬槿龇牙咧嘴,苦着脸抬手,看掌上的伤,江初才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之下说了什么。
  “抱歉,我要去一趟医院。”
  江初攥紧手指,来不及解释,只低声留下一句,便急急跑走。
  坐上网约车,江初才勉强平稳心绪,鼓起勇气回拨给医院。
  好在他从前签过同意抢救书,尽管打不通电话,医院一发现不对劲,就及时做了抢救。
  一晚过去,江溪的生命体征趋于正常,人已经转入重症病房观察,如无大碍,半月后就能转回普通病房。
  身上残留的酒味浓郁,头发里,衣服上全是发酵的酒味。
  江初到医院时,主治医生皱起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江初,江溪的情况不稳定,随时可能离世,也可能好转,一切都没有定数,建议他将手机保持畅通。
  “那清醒过来的几率?”这问题江初问了多遍,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确定,但还有机会”,这次也不例外。
  主治医生说得委婉,但江初知道言下之意,只是不愿意放弃念想。
  危机过去,心慌全变作无力。
  隔着玻璃板,江初愣怔着望向病房里的江溪,仪器的滴滴声愈发模糊,听不进耳。
  江初麻木地放空。
  只要什么都不想,所有厄运就好像与他无关,他还是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江初,而不是借酒麻痹痛苦的废人。
  不知站了有多久,腿酸脚麻,医生催促他离开,江初才怔怔地走出病房。
  “初初,对不起。”
  白冬槿站在走廊里,手足无措,像是做了错事,自责地道歉。
  明明是他先乱发脾气,白冬槿却跟着来了,连道歉都小心翼翼,没有一点少爷样。
  江初长呼一口气,攥住白冬槿的手腕,拿起来看。
  掌上的擦伤严重,被石子扎破了皮,正在流黄水。
  “我不痛。”白冬槿收回手,放到身后躲着。
  平常白冬槿磕着碰着,都要夸张地大呼小叫,现在为了不让他难受,还要躲着手假说没事。
  只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轻易就击溃江初半月以来竖起的伪装。
  他试图伪装,为了不让白冬槿担心,却不知道伪装被击溃时,他又变回刽子手,依然让白冬槿害怕,战战兢兢。
  “对不起,我以为喝酒会让你好受一点,感到高兴,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白冬槿不自在地说,“我总是脑子笨,做任何事之前也不会好好考虑......”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江初及时打断,“是我的问题,是因为南暮......”
  “死”这个字困在喉咙,轻易引起心口的疼,五脏六腑的难受又一次提醒,他的爱人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他把一切都忘了......”
  江初渐渐低下声音,眼泪积在眼眶之中,无声无息往下流,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他死了,”江初抬眸,眼中蓄满无声却汹涌的痛苦,“我的南暮,已经死了。”
  第27章
  “你说婚礼被取消是因为池南暮车祸?”白冬槿一激动,手掌撑到椅子扶手上,触了伤口,又皱眉苦脸。
  擦伤做过简单包扎,不碰倒是不疼,但白冬槿管不住手,一激动就容易乱动。
  “嗯,抱歉。”江初不好受,攥住受伤手掌的那只手腕,固定住,不让白冬槿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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