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刚踏上新的一层阶梯,楼上就传来脚步声,声音愈来愈近,洛清霖怔怔抬起头。
夕阳透过楼道窗户照进来,姜烟屿站在最上层的台阶上,被耀眼的金光笼罩。
逆光中,姜烟屿一步步走下楼梯。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咔嗒的声响,回音在楼梯间游荡,像是加了混响一般。
走到洛清霖面前,姜烟屿把向日葵递到他手里,一言不发半蹲下身。
“......干嘛?”洛清霖问。
姜烟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背你上去,你走得太慢了。”
“这......还是算了,我自己能走。”洛清霖拒绝道。
他好歹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又没有体弱到要别人背他上楼的境地。
姜烟屿没起身,又道:“上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洛清霖站在原地不动,他虽然累,但他拉不下面子靠上去,也不想再说一遍拒绝的话,就这么僵持着。
身后的人一直没动静,姜烟屿不耐皱起眉,转过头正准备催促。
而在看到洛清霖沉默望着水泥墙面,脸色倔强,不愿意示弱的样子时,姜烟屿刚起的不耐又消了下去。
姜烟屿叹口气,放软语气哄说:“不是你走得慢,是我想背你,快上来好不好?”
洛清霖抬眸,对上姜烟屿的视线,又很快移开眼,沉默半晌才小声说:“那你先把头转过去。”
姜烟屿照做,转过头去不看洛清霖。
牛皮纸被捏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阳光洒落在向日葵上,将金黄色的花瓣映得绚烂。
几息过后,背后终于贴上一副身躯,细热的呼吸在耳边萦绕,姜烟屿低声说:“抱紧我。”
洛清霖抬起空闲的那只手,绕过姜烟屿的肩膀,紧紧搂住。
姜烟屿站起身时,双臂也环过洛清霖的膝盖窝,稳稳当当将他固定在身后。
双腿悬空,洛清霖将头埋在姜烟屿的颈间,羞涩的热度从心口冲到头顶,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廓。
咔嗒,咔嗒。
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和洛清霖的心跳声渐渐重合。
裤腿上苦艾酒的药香味,和姜烟屿的薄荷香混在一起,像是迷人心智的毒香,扰得洛清霖脸颊发热。
“洛清霖,以前有没有人背过你?”姜烟屿边上楼边问。
“没有。”
“我是第一个?”
“嗯。”
听到回答,姜烟屿不由自主勾起笑,继续往楼上走。
快走到十一楼时,洛清霖小声问:“你呢?你有没有背过别人?”
“你觉得呢?”姜烟屿反问道。
肯定有。
狐狸精这么受欢迎,有这么多人喜欢他,怎么可能没有?
想到这,洛清霖扑通的心跳稍缓,情绪如同下坠的雨滴,一瞬间从高处跌落到谷底。
洛清霖将头埋得更深,细小无声却又贪婪地汲取薄荷香,以缓解心里的醋意。
姜烟屿走得快,转眼就到十一楼。
在房子过户到洛清霖头上后,家里的门就被换成密码锁,与旁户的钥匙锁门格格不入。
走到门前,姜烟屿单手输入密码打开门。
明明已经走到平地,姜烟屿仍揽着洛清霖的腿,不把他放下去。
“放我下来。”洛清霖挣动着说。
姜烟屿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外不动,“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背过别人?”洛清霖已经尽量控制情绪,声音里仍透出些微不悦。
姜烟屿轻笑一声,终于蹲下身,将洛清霖缓缓放下。
一落地,洛清霖就侧身绕过姜烟屿,急匆匆往房里走。
几个月没回家,屋里的摆设都充斥着陌生感。
本以为家里会充满尘味,但柜子和茶几都锃亮反光,空气中飘散着薄荷清新剂的味道,不似洛清霖想象中那样积满灰尘。
洛清霖站在玄关处,愣愣望着干净的客厅,“你叫人来打扫过?”
姜烟屿合上门,走到洛清霖身后说:“每周都会有人来打扫。”
洛清霖的情绪又似是荡秋千,刚还落在谷底,现在又开始往顶点荡。
“谢谢。”洛清霖低着声音说。
“不客气。”
“还有,”姜烟屿低下身,俯在洛清霖耳旁说,“我没有背过别人,你是我第一个背的人。”
第64章
洛清霖分不清, 姜烟屿这句话是哄他的谎言,还是真话,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是吗?”, 便自顾自弯下身, 打开鞋柜。
鞋柜里也没积尘,堆积在里头的旧鞋子皆被清洗过。
柜里本该只有一双白色棉拖鞋, 但此时却凭空多了一双黑色拖鞋,明显是姜烟屿的手笔。
洛清霖将两双拖鞋拿出,将黑色那双放到姜烟屿脚边,自己则蹲下身换鞋。
裤腿和帆布鞋表面都沾着绿, 鞋带里还卡着玻璃渣子。洛清霖思忖片刻,决心先把鞋换下,再去客厅里拿垃圾桶,把玻璃渣抖进去。
“别动, 坐好。”姜烟屿忽然拉住洛清霖说。
姜烟屿从鞋柜旁拿出一张折叠椅,展开置在地上, 摁着洛清霖的肩让他坐下。
一见姜烟屿蹲下身,洛清霖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 便不自觉将腿往后收。
“你缩什么?”姜烟屿一把捉住他的脚腕说。
洛清霖的脚腕细瘦,姜烟屿一只手便能轻易握住,锁在掌间还有空余,手指稍一使力磨, 就会在踝窝处留下红痕。
“鞋带上有玻璃渣。”洛清霖提醒道。
“我知道, ”姜烟屿道, “你别伤着自己的手, 摄影师的手不是很重要?”
这是哪来的歪理论?
摄影师就算是手断了, 也能指挥别人拍。
洛清霖看向别处, 小声嘟囔道:“又不是钢琴家的手,这么小心作什么。”
姜烟屿一手握住脚腕,一手鞋后跟,轻轻往下拽,很快帮洛清霖脱掉鞋。
鞋脚一分离,洛清霖就将腿往下放,试图以掩耳不及之势穿好拖鞋。
然而姜烟屿不放手,仍攥着脚腕往上提,不让他穿鞋。洛清霖牟足劲,又使了几下力,却连拖鞋面都没碰到。
“又怎么了?”洛清霖无奈地问。
姜烟屿抬眸,脸上现出狡黠暧昧的笑,问说:“洛先生不是直男吗?怎么还穿白袜?”
他明明都承认过自己心慌,为什么还要打趣说他是直男?
洛清霖怀疑,姜烟屿会一直开这种逗弄玩笑,直到他成功告白为止。
“直男就不能穿白袜?”洛清霖回呛说,“你这是刻板印象,性向认知肤浅。”
“能,怎么不能?”姜烟屿轻笑着点点头,慢条斯理道,“但是,你紧张什么?”
不知何时,洛清霖的脚趾尽数蜷缩起来,足弓紧缩,脚背被绷成光滑的弧面。
“我不紧张,我的脚平时就长这样。”洛清霖嘴硬道。
姜烟屿将手指摁到踝窝处,细细摩挲,时而使力时而轻柔,“是吗?”
钻心的痒从脚踝处蔓延,爬到心口,姜烟屿仿佛不是在挠他的踝窝,而是在挠他的心脏。
洛清霖侧过头,紧紧抿着唇,将视线放到客厅中。
麻意像是快要盛满容器的水,已高高筑起,冒出头,就要往容器外涌。
视线扫到茶几上的几个餐盒,洛清霖被挠得紧缩的心脏终于放松,似是在悬空中抓住了绳索。
“放开,我饿了。”洛清霖语调平稳地说。
语毕,脚踝上的手指骤停一瞬,而后忽然狠狠向里掐,痛得洛清霖皱紧眉头。
“嘶......”
听到痛呼,姜烟屿这才松开手,“不好意思,没注意力度。”话虽是在道歉,却听不见半分歉意。
洛清霖瞪了姜烟屿一眼,自己动手脱掉另一只鞋,快速穿好拖鞋,再不给姜烟屿捉弄他的机会。
“洛先生穿白袜太性感,我忍不住就......”
“停!”
这狐狸精一天不说骚话就不舒坦,活不下去似的。
前几日忙着工作,姜烟屿没时间和他开玩笑,他还以为姜烟屿已经改邪归正。哪想到这才没消停几天,这轻浮的毛病又开始犯。
洛清霖站起身,提起帆布鞋,大步往浴室走。
“你不是说饿了?”姜烟屿换上拖鞋问。
“等会儿再说。”
浴室只有几平米,洗脸池旁边紧挨着淋浴间和马桶。
进了浴室,洛清霖将鞋上的玻璃渣抖进垃圾桶,拉开洗脸池下的柜子,熟练拿出漂白剂。
这瓶漂白剂崭新,未拆包装,瓶盖紧合,外面包着一层塑料,沉甸甸的。
可洛清霖记得,他上次离家时,原本的漂白剂已被用去大半。
脱下裤子,洛清霖打开漂白剂,将液剂一点点洒在沾到苦艾酒的地方。
将裤子和鞋子放在盆中,洛清霖又走到淋浴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