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喂!”
  门已经关上了。
  沈行月重重躺回床上,彻底睡不着了。
  闻彻好歹也是个大少爷,怎么会去阁楼睡?
  行李箱还在门口放着,闻彻没拿。说明他知道阁楼有被子。
  ……可是沈行月模糊记忆中,待在阁楼的应该是叶霁云。
  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天科室里难得清闲,叶霁云坐在他对面打游戏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少爷,阁楼门前的礼盒是您的吗?”
  叶霁云一心放在游戏上,直接干脆的说:“扔掉。”
  这一声有些冷漠,沈行月抬头看了过去:“你不是总说阁楼有虫子吗?怎么还把东西放在那里?”
  叶霁云已经飞快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显示出大大的game over,被发怒的小少爷气急败坏的甩在桌子上。
  “整个闻家都是我的,我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沈行月当时没在意,叶霁云脾气阴晴不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懒得和病患掰扯。
  可在今晚,这件事又悄然浮现,沈行月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如此无语。
  该记住的事情记不住,这些陈年旧事倒是全没忘记。
  外面雪花飘的大,反射的亮光从窗帘缝隙中映出,屋子里很亮堂。
  他下床拉紧窗帘,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回到床上,而是打开了房门。
  就当是为了完成额外支线任务,说不定能在阁楼找到闻彻脱轨的原因,早日拿到5000点的业绩值。
  并不是因为担心那家伙受冻。
  沈行月企图说服自己。
  阁楼没有房门,只有一道用窗帘做的帘子,窗户有些漏风,沈行月小声哈着气,悄咪咪撩开帘子。
  闻彻已经睡着了。
  一双长腿憋屈的蜷缩在单人硬板床上,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只能听得见平稳的呼吸声。
  布布的狗窝放在床脚,比闻彻的床大气多了,在里面四仰八叉睡的正香。
  这个阁楼空间看着挺大,但里面三分之二都堆放着杂物,只有一个床头柜称得上是家具,沈行月踮脚走到床边,指尖碰了碰闻彻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他就摸一下,如果是凉的,他就偷偷给闻彻运一床被子来。
  沈行月有点小惭愧,要不是因为自己,闻彻也不用到阁楼凑合一晚。
  闻彻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沈行月松口气,直起身的瞬间视线扫过床头柜的相框,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停顿。
  相框里摆的是他们的结婚照。
  第6章 眼镜
  “阁楼不通暖气,行月哥,把你的暖水袋借我两天可以吗?”
  “我住的阁楼漏风,睡不着,行月哥陪我玩两把手游吧!”
  “我昨晚在阁楼没有睡好,心理测试要推迟一天,我真的好困……”
  前世,沈行月没少从叶霁云嘴里抱怨阁楼的糟糕环境,他也不止一次的问过,叶霁云为什么去住阁楼。
  叶霁云沉默一会,声音拖着,听着有点可怜:“这是做错事的坏孩子要经受的惩罚,我老是笨手笨脚,阁楼一直是我在住。”
  可能是闻家对家中的孩子有自己的管束方法,沈行月没多想,还贴心的把自己不离身的暖水袋送给了叶霁云。
  直到今晚,他才意识到,叶霁说的并不是实话。
  已经是深夜了,沈行月悄无声息的从阁楼下来,走到叶霁云待的游戏厅时,微微停顿,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枪战游戏音效声。
  游戏厅是家主担心小少爷回老宅后无聊,特意为他一个人建造的。
  ……是啊,叶霁云如此被偏爱,怎么可能频繁住阁楼?
  131探出头:“哥,你说叶霁云为什么撒谎?”
  沈行月没有出声,他转过脸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夜景,壁炉映射出的火光照在他的侧脸,映出他清晰冷淡的下颚线。
  重点不是撒谎,而是向来我行我素的小少爷为什么要模仿闻彻。
  沈行月慢慢蹙眉,眼中有困惑一闪而过。
  闻彻不就是个npc吗?
  --
  第二天早上,楼下人声嘈杂。
  沈行月没有睡饱,眼皮垂落,勾勒出淡淡阴影,他踩着楼梯下来,鼎沸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滞。
  撩起眼皮看向客厅,昨晚被闻彻的保镖扔出去的闻格子站在沙发扶手旁,殷切的服侍端坐着的中年女人,身后,昨晚闹事的一众小辈都或站或坐,整个客厅以中年女人为中心,围成了半圆形。
  闻格子恭敬的为女人添了一盏茶后,抬起头和沈行月对视,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女人嘴角的笑没有下去,耳边圆润硕大的珍珠微微发着光亮,她上下打量了一沈行月,笑着招招手:“小沈,听说你昨晚和格子闹了些小误会?”
  女人是叶荷,闻家家主的现任妻子,闻彻的继母。她的年纪也不过是三十几岁,却被权利和追捧养的滋润,说话时下颚微抬,腔调像极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丈夫。
  “闻彻做事没有分寸,你也应该提点些,怎么就因为喝口酒的事就让他欺负自家人呢?”
  闻格子立马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抢先说道:“说起来,我还得喊闻总一声小叔叔,家宴上玩闹起来,哪有小叔叔翻脸不认人的!”
  沈行月挑高了眉,一大早吵吵闹闹,原来是逮着他来找不痛快的。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想念他住在金华的别墅,只有他和闻彻两个人,清净。
  他本来想掉头就走,但叶荷毕竟是叶霁云的亲生母亲,这里又是她的地盘,太过张扬总归不好,沈行月于是也客客气气的冲叶荷笑了一下,随意应付道:“我知道了。”
  闻格子还等着后续,结果站在楼梯口的青年倦怠的打了个哈欠,走进了厨房,半分钟后,清瘦手掌托着一盘吐司,慢吞吞准备上楼。
  叶荷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所有人都低着头屏住呼吸,闻格子兴奋地压住嘴角的笑。
  他昨晚一夜没睡,将这个沈行月查了个底朝天。
  这个心理医生,和闻彻结婚两年,没有参加过一次家宴,昨晚要不是因为小少爷,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医院喝西北风呢,闻彻根本就不喜欢他!
  结果这个蠢货还敢和叶荷叫板,真是自己找死。
  他想,等闻彻和沈行月离了婚,他就把酒瓶子塞进这个蠢货嘴里,到时候他想让沈行月喝什么酒,沈行月就得喝什么酒!
  “沈行月!”叶荷猛的拍了一把沙发扶手,声音猛的拔高。
  闻格子飞快上前,抬手准备掐住沈行月的手腕,被他敏捷的侧身躲过。
  闻格子一个踉跄,挥手打落了沈行月的眼镜,镜框瞬间被拍落,发出清脆响声,沈行月手上松了力气,盘子跌碎在木质地板上,四分五裂,吐司面包滚在暗色毛毯旁,四下皆静。
  眼前所有的场景都倏地模糊起来,淡漠冷清的眼睛一瞬间失焦。
  叶荷胸脯明显起伏一下,冷不丁的出言嘲讽:“怪不得闻彻说你是个瞎子,原来如此,我们闻家竟然还娶了个残废回来。”
  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对声音就格外敏锐,沈行月能听到围在叶荷身边的人发出的嘲笑,他慢慢抿唇,没有说话。
  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瞎子。
  他明明告诉过闻彻,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眼睛有问题,闻彻也答应的好好的,却不止一次骗了他。
  之前也是这样,他因为去取治疗眼疾的靶向药请假一周,特意提前和唯一的家属闻彻交代过要保密,可等他回了科室,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请假原因。
  同事小李还送给他一台护目灯:“哥,你家里人说你的眼睛对光线敏感,我特意给你准备了护目灯……”
  好烦,只是基因病而已,他不是瞎子,也不需要特殊对待。
  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低了起来,闻格子满意的活动了一下左右手:“瞎子?那算了,我不跟残废一般计较。”
  他脚尖踢起一片盘子碎片,碎片打着圈落到沈行月脚边,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脚要走,却猛的被一股大力定在了原地。
  沈行月精准的握住了他的胳膊,闻格子难以置信的转头,还没等他有所表示,一股剧痛袭来,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哗啦!”
  沉闷的身体狠狠跌在地板上,尖锐的盘子碎片划破他的皮肤和衣服,那片被他踢到沈行月脚边的瓷片,如今就离他的眼睛差了一厘米。
  要不是他被踹了一脚动弹不得,眼珠早就被扎了个彻底。
  比痛觉更猛烈的,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惧。
  闻格子脸朝着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救命——救命啊!”
  这一切都太措不及防,叶荷一群人惊慌的起身,沈行月一脚揣在闻格子腰上,沉重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滑行,帮沈行月清理了脚下所有的碎瓷片。
  只是可惜了他新配的眼镜框,不知道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以他现在的视力,是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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