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说完,青年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这具身体是文盲,是连学都没上过几节的,此时居然要去听课,想想都觉得很可笑。
沈朝心里宽慰自己,还好他不是真的文盲。
那傅斯言会答应他吗?说起来,沈朝也格外怀念大学生活。
坐他身旁的青年坐姿不够端庄,甚至算得上是随意的,傅斯言眼神转下,看见沈朝正轻轻踮地的脚尖。
他把目光抬上去,又对上沈朝的脸,青年才刚起床洗漱没一会儿,额前、颊边的碎发还有些湿,正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眼皮又粉扑扑,无端让他有一种眼前的人很可怜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想呢?
傅斯言看了看他,按耐住再如昨晚那样去捏一把青年颊边软肉的冲动,“好,你同我一道。”
傅斯言换了一身衣服,穿上灰色的笔挺大衣,内里搭了一件同色系西服。
但令沈朝没想到的是,到校园门口时,男人撇下了他。
“我的课有些无聊,你可能听不惯。”
沈朝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司机车离开的很快。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要去给楚琅告状,却反应过来楚琅本就不赞成他们的预备结合,这样一告状,哥哥怕是会铁了心去阻挠他。
可是沈朝真的觉得没什么关系,那些年当日复一日做舔狗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后一段没有感情的的生活其实算不了什么,因为他的确对傅斯言没有什么期待。
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
沈朝又把手机平静放了回去,他现在身上穿的是早上傅斯言助理给他送来的新衣服,尺码同他身形很合,料子也十分舒适,不过吊牌被去了下去,沈朝算不出衣服的价格。
但应该很贵吧。
周遭人声鼎沸,被丢在大学校园里,看着形容忙碌准备上早八的大学生们,沈朝似乎也被感染,居然有一种难得的轻松。
走走也不错,昨天秦岸清还给他发了消息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沈朝当时斟酌着回复【后天见】。
那就是明日去寺庙再做义工,今天可以放松一下,心中阴霾一扫而光,沈朝慢悠悠随着人流往教学楼走去。
他是一个不够有趣的人,与初恋在大学时,两人便常常会纠结午餐吃什么的这种小事上。
初恋则很有趣,喜欢拿着他的手随意一点,点上哪位路过同学,这对无聊的小情侣便会跟踪上去,试图复制对方中午的点餐。
有时会遇上合心的餐,但有时也会遇上讨厌的餐——
那就换!
那时沈朝从不为难自己,后来却较劲成那样...搞成那样子也的确不够好看,沈朝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但一切都过去了,他有崭新的一切。
他这次跟踪的同学上课的教学楼是一栋回形楼,中间有很长一段走廊气息阴冷,照不到分毫太阳。
沈朝不识路,走两圈后随着上课铃响,便见不到几个人影了,只有几个迟到的学生正往着各自的教室赶。
他顺着步梯下楼,从七楼下到二楼。
二楼是傅斯言助理曾同他说起过的学院,目光触及学院挂牌,沈朝脚步未有一丝阻滞地往里走去。
他找了几间教室,在另一边楼梯口的出口处,不意外地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找到了。
沈朝心里有股恶作剧成功的愉悦,他悄悄在窗外拍了张照,发送给讲台上的男人。
讲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不过傅斯言没有理会。
他没有注意到讲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人影,沈朝听到了男人平缓却温和的声音,忍不住笑起来。
大屏上的演示ppt打出来的冷光扑在男人脸上,笼罩住一种似玉又似病容的通透和疏离感。
但下一秒,两人眼神忽然对上。
那双眼很淡,很轻,凉薄而冷淡,只安静地看着他。
傅斯言对他做出了一个口型,沈朝看懂了,他在让他进来。
其实与那个人并不相像的。
推开教室后门进入时,沈朝这么想着,他忽略同桌男生悄悄管他要联系方式的动作,笑着指了一下台上的人:“这个老师怎么样?”
“...”被拒绝的男生表情噎了一下,很快又回答,“傅老师大家知道的都很少,只是好像身体不好,有时候会请假去医院吧。”
沈朝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问:“那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老师是他吗?”
年轻男孩拧起眉,犹豫着点头,又摇头:“学校里应该是,但据说商学院今天演讲,请了一位大佬,那个大佬可受欢迎,平时大家都不去看讲座的,但这次那位大佬的讲座据说人都约满了。”
沈朝偏了偏头,又听那男生说:“那个大佬也不是全靠脸吧,名声也很响亮,叫宴雪然,你听过吧!巨头头!”
翘着的唇角拉平了。
或许是周身情绪的变化太过明显,年轻男生原先还有很多话的诉说欲一下止住,怔怔地问怎么了。
“我和宴雪然认识,”沈朝余光瞄着讲台上的男人,语气很轻,“他性格不大好。”
男生愣了两秒,而后似乎是被他逗到,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可爱啊,讲这话的时候表情把我都给骗到了。”
“是吗?”
“对呀,”男生说,“宴总是很传奇的一个人物,我们虽然学校这么厉害,但怎么会那么容易认识到他呢?”
沈朝点头:“是啊,而且就算认识又能怎么样?”
他指了指台上的人:“我觉得傅老师就很好。”
下课后,教室里的人一哄而散,只有零星几个留下来问问题的,沈朝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与学生交谈的傅斯言,眼神虚虚看向墙角边的绿植。
几天之后是他的生日,楚朝也与他同一天——
要不要去拜一下自己呢?
沈朝觉得现实很残忍,每当他觉得心情稍稍轻松欢快一些时,便会迎来当头一棒。
先是白瑜年,又是宴雪然,他是重生回来后连自己死讯也不去搜索一下的,却被迫听到这些。
沈朝觉得有一些晦气。
他总算理解之前旁人怎么认为的他…阴魂不散,是不是?
唉,也算是一种报应,那时候他纠缠着别人,现在换到自己身上便觉得不痛快,人总是这样的,刀子戳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说起来,刀子戳到身上的确很疼…
揉着额角,沈朝觉得自己还是得去拜一拜,明天做完义工就去吧,他也顾不得自己是只野魂。
但即便这样拼命思索着,有关那一人的出神气泡又从心口咕噜咕噜地浮了上来。
怎么会再次听到那个名字呢?沈朝甚至有一些害怕。
他真的不敢了。
不敢再去喜欢宴雪然。
所以,请放过他——
第20章 人都死了,做给谁看呢?……
沈朝一直知道,宴雪然生得漂亮,那张脸仿若被精雕细琢过,每一寸都生得正好。
但是,不管是初恋也好,还是宴雪然也罢,沈朝始终觉得,那张脸上最漂亮的地方,是那一双眼睛。
倒不是眼睛多么大睫毛多么长,亦或是眼型多么优美。
而是当那双眼认真看人的时候,总如一汪深潭,有着深不见底的隐秘,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眼前的人正紧紧盯着自己,是要沉沦了的错觉。
所以沈朝沉沦下去,但是潭水之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摔了个半死,但侥幸活了下去。
主,请赦免他的罪。
沈朝是什么发觉自己在梦中呢?或许是在瞧见梦里的宴雪然时,他就发现了这不是现实。
意识涣散,他看的不太真切,直到眼前的画面暗下去。
他看见了宴雪然。
宴雪然待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一动也不动,沈朝一开始还以为是静止的画面,但当他在空间中游走时,又分明是能感受到对方在用目光追寻着他的。
啊,果然是梦。
沈朝偏着头又瞧回去,梦里的宴雪然与记忆中的不大一样。
在沈朝的印象里,即便是对方落魄的少年时期,形象也总被打理得很严谨。
而宴雪然在他死的时候还年轻,二十六岁,正是男人最动人的时候。
那时对方更要讲究一些,每日都西装革履、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十分对得上外界传言称呼的“霸总”形象。
梦里的宴雪然却不大一样了——他有着显而易见的憔悴,头发凌乱、衣服褶皱堆在一起未被抚平,表情也是麻木的,而怀里抱着的小黑盒子,更是看起来阴森森。
好吓人啊,这样的宴雪然。
沈朝内心怯意更重,不愿再上前一步。他在心里是把宴雪然当作仇人看待的,虽然从理智上告诉沈朝,其实他的死亡并不能赖上对方。
杀他的是那几个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