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生回来这么些时间,沈朝始终不大愿意去想。
连现在面对故人,他也只是在沉思:楚琅什么时候来?
沈朝实在是厌倦了。
“白老师,你在说什么?”
他自觉自己心态稳定,演技挑不出错,至少在他这样恐惧中夹着厌恶的情绪中,做出这样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已然是他的演技最高峰。
但眼前的男人却忽然沉默。
白瑜年试图从眼前的面容去寻过去那个人的影子,想去寻到那些曾让他感受到来自天堂般没顶的快乐,可他没有找到,他只找到了令人如感地狱刻心刮骨的痛苦。
——哥哥死了,死在他二十七岁的那一年。
沈朝抿了下唇,主动打破沉默,他看到不远处的楚琅,总算有了点解脱的轻松情绪。
“哥。”沈朝喊,“我在这。”
点头示意离开,可绕过那个人身旁时,他的手又被对方抓住。
白瑜年的手滚烫,被抓住时沈朝只感觉像是被贴了一个小火炉,肌肤相贴的那一小块皮肤,也像是被传递了体温,开始源源不断地发起烫。
沈朝想抽回手,但忍住了。
另一边的楚琅向他走来,沈朝回头去看,那个在记忆中分外熟悉的样貌此时正勉强维持着镇定脸色,惶惶向他开了口:“可不可以不要走?”
沈朝皱了下眉,觉得白瑜年状态似乎不太对。
对方顿了顿,又用那一双看起来极其无辜真挚、似乎带着泪意的眼恳切盯着要临别的人,“我真的很想...”
他张嘴做出一个口型,没有说出声,但沈朝看懂了。
白瑜年在偷偷对着这样一个与“沈朝”相似的身体喊“哥哥”。
可是他不是。
沈朝心里霎时涌出不合时宜的恶心,他回望起眼神闪着细碎光芒的白瑜年,毫不留情地将手抽了回来。
“哥,”沈朝扭头对走过来的楚琅喊了一声,才回答起刚刚的问题,“可是我都不认识你。”
白瑜年的身体又开始一颤一颤了,他比沈朝高,却在青年面前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情态,沈朝猜测他又是在哭。
白瑜年的眼泪似乎打到了他心间,沈朝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白瑜年对他这样示弱。
对方那时冲他发火倾诉的歇斯底里样子依旧历历在目,他完全忘不了那晚的白瑜年哭的有那样伤心。
一开始是哭泣哀求,但随着自己漠视的渐次推久,白瑜年没藏住真心话,将他的心剜了一片片。
沈朝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那样坏的一个人。
“我没有恶意的。”细弱声音飘过来,年轻男人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与性别的委屈,沈朝只敢看了一眼,便僵硬地扭了过头。
白瑜年继续哀求:“那可不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
沈朝尽量平静地掏出手机让对方添加联系方式,但客气的寒暄话刚到嘴边,在瞧见对方那莹莹泪眼后话还是给收了回去。
“再见。”分别时,白瑜年轻声告别,没再喊他“哥哥”。
沈朝没有回头看,他害怕自己回忆,更害怕自己心软。
“放过你,放过你们。”沈朝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放过你,沈朝。”
心思收回,沈朝对视上楚琅的脸。
他哥在古怪地看着他。
沈朝心头一跳,还以为是楚琅发现了什么,就听他哥说:“他是白家的继承人,自己的事业也做得很出色,但他这一两年...”
他哥沉默了一下,还是补充道:“精神不是很稳定。”
“朝朝你不要和他过多接触。”楚琅最后这么建议,“他们那一帮圈子都不大对劲。”
不稳定,怎么会不稳定呢?
沈朝是知道白瑜年性情没有表面那样友好的,可怎么也谈不上要让旁人忌惮乃至提醒其他人的程度。
难道他们没在一起吗?
他忽然又如此突兀地想到,可这点心思不过短短出现了一瞬,便被迅速的抹去。
沈朝赞同点头,同楚琅保证:“不会的哥哥,我也觉得他很奇怪。”
沈朝把刚刚添加上的联系方式删去了。
—
下午将近五点,沈朝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从细雨中驶来,缓缓停在酒店门口。
大堂经理已经恭候多时,门童殷勤恭谨地迎上去。
车门缓缓打开,伸出道轮椅斜坡的滑坡,一个苍白削素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助理模样的男人跟在他身后。
从远处看,沈朝以为对方是很虚弱的。
但当人靠近,沈朝才发觉那人并没有到脆弱的地步。
坐在电动轮椅里的人看起来和楚琅差不多大,现在已经是早春的天气,对方却仍穿着一件棕色的驼绒大衣,领带打得工整,膝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
沈朝从楚琅那里知道对方是大学老师,职称并不清楚,但从样貌上却并不似那样多有亲和力的人。
他的面容是清淡疏离的,鼻梁高挺,唇却偏薄。
而从骨相的轮廓里却有一种显而易见异常吸引他人的艳色,这份充满着矛盾的结合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完美,散发出一种引人探究的冲动。
而当对方微微笑起来——
一切又都不一样了,那点由相貌带来的冷峻一瞬间便消散完全,浑身气质犹如寒冰化冻、春花盛开一般。
“你好,我是傅斯言。”轮椅上的男人伸出了手。
沈朝握过去,感受对方手心里的温度冰凉,像外面下着毛毛细雨的阴冷天气,令他感觉不太好。
“你好,我是楚朝。”
彼此间的介绍简短,同现实中任何一对不善言辞的男女相亲见面没什么两样。
沈朝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是在相亲。
如果这一步顺利的话——不顺利也没有关系,他或许就要同眼前的人一同走入婚姻殿堂,即便在此之前两人全无接触。
沈朝活这些年,曾有两次无比靠近婚姻的机会。
第一次是同那个人。
沈朝置办好了所有,请帖流水一样发了出去,但婚礼前夕,新郎却死去了。
并不是死于病痛,而是死于事故。
明明那时沈朝已经接受了一切,在对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许诺着:“我只会陪你这最后一节”、“你放心,你死了后我一定会去找别人的,再也想不起你”。
可那个人失约,沈朝只好也失约。
第二次是与宴雪然。
沈朝不想多回忆。
但现在婚姻又再一次的接近了他,沈朝希望它能困住自己。
第14章 摸小手
今日有降雨,白天晴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时天空终于飘下了细密雨雾,将行人斜斜织住。
楚琅正同傅斯言身边的助理大眼瞪小眼。
就在刚刚,约定见面的两人进入了包厢,门被关得很严。
楚琅放不下心,恨不得连上菜的服务员也要拦下来盘问,但傅斯言身边的助理发现了他,犹疑地出了声:“楚总?”
他们喊沈朝为“楚先生”。
楚琅踱步的动作停下,收敛起表情回望过去。
“林助,你手里的是?”
包厢内。
沈朝心悸地看着桌上的菜品,他能猜得出常年生病的人口味都会很淡,他们脆弱的肠胃通常消化不了什么油腻的食物。
但傅斯言的身体或许要病得更严重,助理替两人点了两份菜,每份菜都仔细分了开。
但即便如此,对方晚餐依旧用的不多。
沈朝口味是要重一些的,苦一点辣一点甜一点都没有关系,就是怕淡。
但口味上沈朝也可以让步,可气氛却实在算不上热烈。
傅斯言连喝粥也断断续续,沈朝这边的肉粥早一骨碌喝完,那边才刚刚啜了两口。
自己的碗已经空掉了,沈朝面色羞赧。
好在傅斯言不喝粥的时候也在注意着他,清俊男人微微笑起来:“楚先生,是不合胃口吗?”
“行,行!”沈朝原先还在埋头用勺子刮着碗壁玩,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对方开了金口,连连点头,“味道好。”
傅斯言不再喝粥了,沈朝算着男人动了几次筷勺,或许五次都没有?实在是有够节制的。
但之前虽说每动一次筷勺后要过好一会儿才接下一次,可现在男人彻底放下餐具,双手交叠在一起坐着,沈朝心里又有点发毛。
是要开始说正事了。
果不其然,傅斯言道:“楚先生,我这边一切由您的便。”姿态很规矩,态度也完全挑不出错。
他们都心知肚明是哪件事。
沈朝托起下巴,思绪凝在对方苍白的像柳枝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平心而论,他们俩都算不上是市场上的优质选择。
傅斯言虽家世高贵容貌出色,但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身体,菜也不多吃,生命看起来很没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