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我相信您很痛心。我听说您刚知道我生病的时候,流了很多眼泪。在我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您流眼泪——不对,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您站在病床前,迅速地背过身去,擦了一下眼角。那应该是唯一的一次?”
  “你和ada聊过了?没用的。她不会背叛我。马华礼不会。马林雅不会。ada更不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用聪明人?因为一个人太聪明,就容易心思活络。只有蠢人才足够忠心。具宁,你还年轻,不要打感情牌,不然看起来很滑稽。”蒋毅走到戚具宁身后,“你每一招都是跟我学的,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觉得你能赢过我?就因为我前面让了你们几招,让你们放松了警惕?”
  蒋毅两只手钳住戚具宁的肩膀,才发现他真瘦得可怕,背上的骨头都突了起来。
  他心软了一瞬。
  但也只有一瞬。
  “还记得两年前的桃色新闻吗。其实你到底有没有召妓并不重要。我说你召了,就是召了。”他低下头来,在戚具宁耳边低语,“今天也是一样。我说你有病,就是有病。”
  有没有可能不是绝症?蒋毅当然也有考虑。他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一头栽进陷阱不出来:“如果你确实联合全世界来骗我,那你一定是有了无法履责的情绪病……妄想?抑郁?焦虑?双相?随便拿一样出来——还是那句话,我说你有病,就是有病。”
  “孩子,离开万象,拿着你母亲留给你的信托,做一个富贵闲人,不用努力就有花不完的钱,玩不完的女人,多好。”他轻轻地拍了拍戚具宁的肩膀,“我会叫老梁把热搜都撤下去。新闻稿我也会帮你写好。回家去吧,好好地过个周末。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蒋叔。”
  “还有什么事?”
  “被野狗咬了,可能会死。”
  多么可怜的孩子,还在妄想着绝地反击呢。
  蒋毅重重地按了一下戚具宁的肩膀,大笑着走出会议室。
  第173章 大结局(中)
  周五下班前,维特鲁威的研发部照例要开一个简短的周报会,总结本周工作,布置下周任务。
  “……多组学分析结果显示……不同哺乳动物外周血液中的表观差异化更多地集中在……”
  喧嚷了一天的热搜没了,词条也炸了。一切和昨天一样,滔天巨浪打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亲历者仍能感受到那种窒息与潮湿。
  贺美娜凝视着绘满曲线和数字的幻灯片,难得地走了神。
  他们买股票吗?
  他们亏钱了吗?
  这是和网络完全不同的现实世界。
  可是两者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连远在北京的马林雅都知道了……啊,尚诗韵。
  她说她重仓了万象的股票。会不会亏得很厉害?
  仿佛要验证“说曹操曹操到”,她倒扣于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贺美娜翻过来一看,是力达来电;她正要接,那边迅速挂断了。
  不想打扰到小毛毛,她没有回拨,在schat上询问情况。
  贺美娜:有事?在开会。
  钱力达:没事。打错了。
  力达怎会打错电话?
  难道她也看到了?
  “贺博士?”高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贺美娜定了定心神,道:“ctdna(circulating tumor dna,循环肿瘤dna)甲基化的数据需要用lasso回归进一步确认关键位点。”
  略停一停,她又说:“我一向鼓励大家数据分析以及汇报时用ai辅助。但是直接拿ai生成的东西来交差,没有个人见解,恕我不能接受。”
  正侃侃而谈的年青工程师顿时哑口无言,面色有些讪讪;贺美娜道:“我的发言完全对事不对人。请继续。”
  周报会结束后,贺美娜独自留下,在一张画着复杂流程图的白板上继续涂涂改改。
  既然网络风波已经过去,万象的股价下周应该会回升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没事了?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危从安忙完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他会推开门,走进会议室,微笑着问她几时下班,晚上想吃什么……
  张家奇过来张望。贺美娜看了看腕表:“你先下班吧。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张家奇微笑着朝旁让开,身后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贺博士,好久不见。”
  贺美娜讶道:“是你。”
  好久不见的丁翘依然充满活力:“非常时期,危先生交代我一定要亲自把你送回家,免得有什么变故。”
  贺美娜心念一动,转向张家奇问道:“他人呢。”
  “他出城办事。有点棘手,今晚恐怕回不来。”
  张家奇说出一个地址。贺美娜知道那是危从安的外婆老家,青要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距格陵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贺美娜对丁翘道:“你不用陪我,我晚上还有事要办。”
  “要不要我陪你?”她虽受危从安委托,但只为贺美娜服务,“有我在,说不定事半功倍。”
  贺美娜想了想,笑道:“那好吧。”
  “今天就到这里。”她拍下流程图存档,下周继续,“……下班。”
  话音未落,会议室外突然传来一把颐指气使的女声。
  “我要见贺美娜。我知道她在这里。”
  女声蓦地沉寂,又尖锐地刺破空气。
  “我不信她甘心做一只缩头乌龟。”
  变故来了。丁翘道:“我去处理。”
  “不,”贺美娜道,“请她去我办公室坐坐,我马上过去。”
  戚具迩被毕恭毕敬地请入维特鲁威首席科学家的办公室;没一会儿,缩头乌龟也露面了。
  贺美娜刚坐下,还没开口,戚具迩已经从她那个大到可怕的大象灰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放在桌上。
  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支电动牙刷头。
  “这是什么。”
  “具宁的牙刷。”
  “他知道你拿他的牙刷来找我吗。”
  “只要这根牙刷上的一些细胞,你就能——”
  “不用说了。”贺美娜起身去拿一次性水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你心情一定糟透了。这里没有酒,你将就着喝点热水醒醒脑子。”
  “我不是要你现在做。我只要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就行。”戚具迩仰起脸来,“需要什么仪器,设备,你列一个清单。虽说我今天在股市上亏掉数十亿,但仍然有能力为你打造一间最顶级的生物实验室。”
  “你来找我之前,应该已经问过手机里的ai助手了。”贺美娜将一杯热水放在戚具迩面前,“怎么,它的回答你不满意?”
  “它说无论技术,伦理,法律,都不可行。我不信。我要听专业人士的见解。只要你一句‘我不懂,请另寻高明’,我马上离开,绝不再打扰你。”
  贺美娜左手环胸,右肘支在左手手腕上,握着一杯热水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出声。戚具迩等得有些焦躁,只觉眼前有一簇刺眼的光芒不停闪动——原来是贺美娜左手中指上王冠造型的粉色钻戒正在熠熠发光。
  这种高奢商品单看当然华丽典雅,但和戚具宁自己设计的捕兽夹铂金尾戒相比,委实缺少了一种艺术感。这并不是她有亲姐滤镜:“从安的品位真不如具宁。”
  贺美娜疑惑地看了戚具迩一眼,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对啊。所以他们才能做那么久的朋友嘛。”
  戚具迩很快反应过来,却又发作不得,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贺美娜放下水杯,走过来,打开电脑,鼠标点击几下,将屏幕转过去对着戚具迩。
  “看见这部全自动显微操作仪没有。你所考虑的那件事早已突破技术瓶颈。虽然我不会,但生物园内至少有三到四个受过相关训练的专业人士拥有该项技术,正在伦理和法律许可的框架内从事相关研究工作。”
  “介绍给我。”戚具迩立刻道,“多少钱我都付得起。”
  “戚具迩。你现在的心态非常容易被骗。只有心存邪念的人才会答应你那么荒谬的要求。”贺美娜道,“法律约束理智,伦理约束情感。很多事情不是不会做,而是不能做。你也不用去找别人咨询,我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谁给你其他答案或一丝希望,要么是打算骗你的钱,要么是打算骗你这个人。”
  她将屏幕转回原位:“你现在可以选择把水泼在我脸上,扬长而去,也可以选择体面一点,打消这个念头,回家去好好陪他。”
  “贺美娜。这是你欠他的。你必须还。”
  真是漫长的一天。漫长到听见戚具迩的蛮横指控,贺美娜心累多于好笑:“我欠他什么了?”
  “你知道今天的网络热度为什么一直下不去?若不是危从安为了你——”
  在戚具迩讲述来龙去脉的过程中,贺美娜一直用掌心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良久她疲惫地放下手臂。
  “冤有头债有主,蒋毅的锅我不背。”她心智坚定,思路清晰,“危从安也不背。我们不欠戚具宁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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